練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是軍隊特殊職責所決定的。然而長時間的廢弛訓練，再加上錯誤的建軍思想，其教訓往往是非常慘痛的。
此刻在中越戰爭前線某團指揮所內，一份剛剛得到的戰報放在作戰沙盤旁邊。已經花白頭發的丁團長默默地坐在長桌邊，要不是旁邊的張參謀及時提醒，夾著香煙的手快要被燒著了。一向堅強的他再也控製不住，渾身顫抖著，眼淚像奔騰的洪水淹沒了一切情感。“多好的孩子們呢？多好的孩子們呢？就這樣沒了，是我的錯，我該死，我該死啊，當初為什麼還要讓我活著呢？”看著團長模糊的雙眼盯著自己，似乎乞求能夠得到答複，張參謀心如刀絞。戰報確確寫著今天淩晨由團屬二營6連並加強團偵察排組成的突擊隊在強有力炮火的支援下，順利攻下580.9高地。可正當一連長將紅旗插到最高點時，隱藏在坑道的越軍一梭子彈射過來，連長犧牲了。隨後越軍組織炮火覆蓋，我們攻入高地的整個加強連沒有一個活著下來的。
其實隻有張參謀理解團長的心情，對剛才團長的自責也十分的清楚它的來龍去脈。對於突擊隊的結局也許會有另外一個結果。不過這又和另外一個人有莫大的關係。他就是現在六連留下的唯一的種子———六連指導員向紅。因為他反對並堅決抵製此次作戰行動，眼看就要被送上軍事法庭，但是在丁團長一再力保下，才被關了禁閉。當初丁團長是支持向紅的，他發現向紅雖然年輕，可他的見解卻非常獨特，在一些戰術的運用上堪比一些軍事指揮員。就拿這次突擊任務來說，向紅認為要麼就組織一次大的戰鬥，從根本上解決這一高地，而且從我軍的人員、後勤、火力完全可以成功組織實施的；必要的時候可以嚐試一下采用合成作戰；提出這一作戰方式在所有指揮層引起震動，在政治高於一切的年代，在一切陳舊的戰術麵前，無異於一磅重彈，造成巨大波瀾。這也是緊跟世界軍事新的作戰方式思維的丁團長最感興趣的地方。他深深的被這個從某種意義上說勇敢而敏銳的小夥子吸引，他讓向紅寫出此次作戰的不可行的理由。可是其中一點認識是最觸及高層痛楚的，那就是這次戰鬥的意義。包括丁團長也是極力反對奪取580.9高地的，高地本身並沒有多少戰略戰術必要，可雙方打的更多的是一種頭腦發熱的麵子戰。雙方都認為一寸土地都不可丟失，打紅了眼時，誰也不去考慮這一小小的高地對雙方來說有什麼實際意義。
結果呢？雙方每次都組織小規模的奪地戰鬥，誰也沒有掌握主動權，誰也沒有真正拿下這塊陣地，你攻過來我打過去，而且在墨守成規的戰術麵前靈活就失去了價值，這場戰鬥就像一個小型的絞肉機吞噬著年輕士兵的生命。丁團長是這次行動的前線指揮，對這樣毫無意義的作戰舉動深感痛心，這也是為什麼他支持向紅去寫此次報告的原因。他自己在上級首長麵前竭力陳述這次作戰的不利因素，可在首長麵前政治是高於一切的，這次行動如果勝利，政治意義要高於軍事的意義。至於新的作戰思想，他們最多的是考慮經驗，按照過去的經驗以最快的速度去占領它是首要的，沒必要冒風險。那麼丁團長再如何講都已毫無意義，為此他也得到嚴肅批評。甚至軍政委提出他自身所存在的曆史問題也要注意，還沒有徹底講清楚。說到這他甚至拍了桌子，“我有什麼問題？在清查期間不什麼問題也沒查出來嗎？難道就因為我注重軍事訓練，注意新的作戰理念，不符合你們隻重政治的治軍理念嗎?把我關起來，整我，差一點沒把我槍斃?我問一句：軍隊不打仗幹什麼，你憑一句口號就能打贏戰爭嗎？要是那樣，還要我們幹嘛？你去到前線喊口號吧？”軍長太了解這位手下的脾氣了，這是從解放戰爭中自己一手提起來的戰將，作戰勇敢，最重要的鬼點子多，在戰爭中敵人沒少吃了苦頭。可就一點脾氣太倔！所以在特殊時期中，幸虧自己保著，至今在上級中的印象還沒有消除。戰爭一打響就把他派到前線，也是給他的一次機會。但是當麵頂撞軍政委罪過也不輕，所以這次名義上他是行動指揮，事實上指揮的是師作戰處林處長。這也是丁團長剛才自責的由來。這次突擊隊全軍覆沒，給上層帶來了巨大的陣痛，這時候開始有人想起那份報告，想起六連還唯一活著的向紅。向紅被放了出來，在戰後的總結會上，向紅在丁團長的支持下，終於可以詳細的闡述自己遲來的報告。“至於為什麼我們沒有必要去搶占這個小山頭，我不在累述，總之我認為不應因為政治因素而輕易的拿士兵的生命去賭博。退一步說，即使我們作戰，也不能憑一腔熱血去戰鬥，時代在發展，武器在發展，我們應該結合這些緊跟世界新的軍事理論，提出適合我們自己的作戰新思維。新的合成戰術，應該成為我們重點研究的方向。我們現在的戰術思想隻是簡單的步炮協同，還是老一套，炮火急襲覆蓋、延伸，然後步兵出擊。可我們有沒有想過，不打掉對方的炮兵，敵人同樣也會來一個反襲擊，這次行動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說到這裏向紅忍不住眼淚流下來，想想自己的戰友們怎麼能不傷心呢？”會場出現了少有的沉靜。丁團長看向紅情緒穩定了之後，示意他繼續講下去。於是向紅接著說道：“即使我們使用簡單的步跑協同，也完全有很多的打法。比如我們在首次炮火急襲之後，敵人認為我們步兵肯定會出擊，就會從坑道裏出來；等他們出來，我們再用炮火覆蓋，能取得更佳的打擊效果。再退一步說，我們步兵攻擊上去之後，炮兵不應該停下來，應該繼續延伸形成強有力的彈幕，來掩護我們的步兵；或步兵上去之後，以最快的速度下來，待敵人再上來的時候，我們的炮火又可以進行攻擊。靈活使用各種兵力是我們最簡單的合成戰術，到使用的時候可往往死命令、時間成了借口，讓前線作戰真正的自主權幾乎盡失。即使這樣，我們組織好了成功的合同戰術一樣可以達到時間上的要求，我們隻需自主權和靈活組織攻擊的戰術。”向紅喝了口水接著往下說，“以上是我們前線的最基本訴求，下麵我要著重說一下全新的合同戰術，這種戰術在美越戰爭中得到全新應用，也可以叫做立體打擊。它通過空中、地麵，裝甲、步兵、炮兵形成立體交叉，組織嚴密的火力。無論空中與地麵隻要發現就被摧毀，後來他們又引進使用武裝直升機加入作戰序列，其作戰更加靈活。”“那麼他們還是沒有取得戰爭的勝利，人員傷亡同樣很大，這有怎麼解釋呢？”有人不客氣的問。“這也正是我想說的，雖然合理的戰術可以起到決定作用，但是也不可太迷信火力。它也要結合天時、地利、人和三個方麵，靈活運用。例如美國在解放硫磺島的戰役中火力可謂強大到無一附加的地步，但傷亡甚至超過日方，最根本的是他沒有了解該島構造特性，也沒有了解日方利用特殊的地利特征所打造的強大掩體。最重要的是在好的戰術運用也要看組織的戰爭是不是有道義，沒有道義的戰爭，在好的武器，再好的戰術也要決定是失敗的。”我的講話完了，向紅警禮坐了下來。會場冷靜了一會，下麵就向紅的話題激烈的討論起來，大多數都讚成向紅的意見。特別是丁團長極力為向紅的發言做解釋說：“時代是在進步，發展是不斷變化的，我們的國家、軍隊也是不斷向前的。所以我們的思想也應該想前看，而不應局限於過去的陳舊思想。這場戰爭給我們的教訓實在太多太及時，我們應該認真檢討才對！”向陽的想法確實打開了另外的一條思路。在會上得到少壯派軍官的強烈共鳴。軍長看看差不多了，做了總結發言，“剛才向紅的發言非常好，特別是這次突擊隊的全軍覆沒給我們的教訓是慘痛的，我這個軍長要負很大的責任。剛才向紅說的，雖然有些顯得不成熟，但我感到他的新思維給了我們一個改革軍隊以適應未來，不，適應現在新的作戰環境的新思路。我們應該向年輕人學習，我們應該向年輕人讓路，屬於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今後我們要給年輕的一代機會，不要再設置什麼障礙。不要再動不動就扣什麼帽子，到關鍵打仗的時候不還得我們可愛的孩子們呢？打仗是要犧牲的，但我們不能做無謂的犧牲，我們要用最少的犧牲奪取最大的勝利。向紅的想法很值得我們去考慮，在這裏我感謝丁團長，給我們留下了六連的一個根，更給我們留下了未來的種子。我要重建六連，六連就讓向紅帶，要人我給人，要槍我給槍。按照你的想法組建，怎麼建怎麼練我把權放給你，讓年輕人去引領時代，引領軍隊潮流去吧！”會上傳來熱烈的掌聲，軍長說出了與會者的心聲。向紅更是激動的熱淚盈眶，他要再六連未來的征途上大幹一場。他看到軍長自始至終沒也看一眼政委，甚至連最後宣布散會也沒問政委一句。本來嗎這是軍事總結會，給政治牽涉也不大。政委一臉鐵青，氣呼呼地走了。不過向陽包括丁團長心裏隱約閃過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