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
一張石椅,一盞孤燈,一副瘦弱的身軀,昏暗的燈火照映下,石椅上躺著的人顯得毫無生氣,像一尊年代久遠的蠟像,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眼前石台上的那盞油燈。
很久,很久。
從門口向裏望去,他們宛如壁畫,靜止了幾個世紀。
燃不盡的燈油,不知疲倦的人。
不知何時,開始有一些人來拜訪這裏。
當厚重的石門被推開,微風帶著一個身影步入了大殿,地上的灰塵隨風揚起,彌漫著整個空間,腐朽的氣味刺鼻得令人窒息。
但燈苗卻依舊沒有一絲搖曳,那人也不為之動容,連眼神都沒有離開過燈火一刻。
來人快步奔向那盞油燈,在還有丈許遠的距離就已經把手前伸著,看起來似乎有些急切。
就在他伸手之時,他已不能前進半步。高大的身影放佛是白雪堆積而成,在豔陽下迅速消融。
燈苗一瞬間的閃耀,就燃盡了來人身軀。
石椅上的人似乎早已麻木了,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著魔般盯著燈火。
後來,太多太多這樣的事情發生,於他來說,不過是浮塵罷了。
直到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他發現燈苗變弱了,殿中也變得更加的陰暗。但他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光芒。
燈,最終還是滅了。
黑暗如巨大的黑鐵將他牢牢禁錮著。
如此,又過了許久,許久·······
一道亮光透了進來,他剛想伸手遮住眼睛,就有一雙柔軟的小手從後麵蒙住了他雙眼,耳邊還響起了孩童的打鬧聲。
他晃了晃頭,那手鬆開了去,眼前是一個嬉笑著的胖小孩,小孩手裏拿著一章紙,上麵寫著‘月牙’兩字。
“好看嗎?先生。”胖小子糊了一把鼻涕笑著問。
他不知如何做答,孩童的笑聲如天際的炸雷,穿透他的耳膜,震撼著他的心髒。
抓在胖小子手裏的紙張在笑聲中離他原來越遠,他想伸手去抓,揚起手才發現,自己手裏握著一條細竹,驚訝之餘,忽然感到自己身體也不自覺的擺動起來。
猛地低頭一看,他竟不知何時已騎到一頭老水牛背上,肥壯的水牛後麵拉著一輛板車,板車上坐著一名婦人,她正滿臉笑容的看著自己,宛如路旁遍野的向日葵。
“趕快點吧,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家了!”婦人柔聲說道。
他笑著點了點頭,揮起了手中的細竹抽向牛背······
鏘!
隨著刺耳的鐵器撞擊聲,一陣劇痛從右臂傳來,眼前畫麵陡然轉變,一張滿是血跡的臉龐映入眼簾,那人正咬牙舉著刀招架住自己手中的長槍。劇痛由手臂傳至全身,他驚慌之下,左手猛地抽出腰間短劍,當作飛刀向對手的胸口甩去。熱血飛濺而出,灑在他的臉上,浸入雙眼,嗜血的紅,破染天際。
他倒下戰馬,躺在泥濘之中。
大雨傾盆而下,一遍一遍地洗刷著大地,合著血液與泥土混成汙濁的溪流淌過他臉頰,腥臭得令人作嘔,他僵在地上無法動彈,腦海中混亂不堪,分不清是夢是醒,是死是活。冰冷的溪水像是毒液般腐蝕著他,由肌膚侵入骨髓,吞噬他最後一點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