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四皇

第一滴血

作者:靈血

薩雷丁CN 小犬

艾德琳 CN Green_Makakas安娜(徳)

梵音 CN Green_Makakas卡佳(德)

芙蕾 CN Clevercool

1.劍聖和來自冰原的少年

冰冷的月光穿透雲層,在黑暗的夜色中勾勒出狼堡監獄醜陋的輪廓,不用靠近,你都能嗅到這座魔窟散發出的腐朽和血腥味道,聽見老鼠啃食腐肉的聲音。

平日不可一世的典獄長此刻身體微彎,像個謙卑的仆人一樣為身後的人引路。他手中提著一盞破舊的油燈,昏黃的光芒在漆黑的走廊中顯得十分詭異。

每隔一段時間,這油燈就會在午夜亮起,隻是最近頻率降低了些。那微弱的光亮對關押在這裏的囚犯來說,非但不是代表什麼希望,反而代表著更可怕的苦難甚至死亡——因為那都是一筆筆罪惡交易的前兆。

走廊兩側的牢房中不斷傳來嘶啞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典獄長卻神態自若,仿佛行走在自家的花園。他不時在某個牢房門口停下來,指著牢裏的犯人對身後的人介紹幾句,就像推銷一件件得意的商品。

“這個怎麼樣?您別看他滿臉胡子髒兮兮的,其實年紀不大,還不到二十歲,瘦是瘦了點,但四肢健全,就是手指頭少了幾個……”

“這個符合您的要求!唉,可惜腿打斷了還沒長好,都怪那幫狼崽子下手沒個輕重,真是耽誤事兒!”

客人穿著帶兜帽的鬥篷,看不清麵容,卻能看出一直在搖頭。

狼堡監獄在邁歌琴大陸臭名昭著的原因不隻是血腥的酷刑,還有罪惡的死囚交易。無數沒有身份背景的囚犯在進入狼堡後就無聲地消失了。某些貴族有著見不得光的嗜好,而這些囚犯就是最好的消耗品。

自從那種有傳染性的怪病在大陸蔓延,導致大批大批的人患病死去,各國人口銳減,末世預言四起,最令人絕望的一種說法是庇佑大陸的聖火即將熄滅,瘟疫之神斯托普·帕布勒克什會帶走所有的生靈,直到最後一個人死去。不過典獄長沒工夫想那些無聊的預言,他隻看眼前,就是服務好這個新來的客人,畢竟現在這世道,還有心思買死囚的貴族越來越少了。

可是所有能交易的死囚都看遍了,也沒有這位客人看中的,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到手的錢飛走?典獄長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回頭對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的客人道:“我想起來了,還有一個,保證您能滿意。請跟我來。”

他帶著客人一直走到長廊的最深處,打開地上的暗門,赫然出現一個黑幽幽的入口。兩人拾階而下,解開重重重鎖,進入一間陰森的地下室,這裏比地麵上的牢房條件更惡劣,火光搖曳昏暗,但依然可以看到角落鑲滿利齒的拷問椅,上麵還有斑駁的暗紅血跡,肮髒的鐵鍋裏有早已涼透的木炭和烙鐵,一根帶著倒刺的鞭子被丟在地上,這種鞭子抽在人身上會立刻皮開肉綻,就像被鐵環固定在牆上的那個男人一樣。如果不是隱約能聽到微弱的呼吸聲,真不敢相信這種傷勢之下人還能活著。

“前陣子本地出現了一個專門刺殺貴族的暴徒‘瘋刃’,您聽說過嗎?為了抓他,我們可是費了不少的力氣啊!”

“你的意思是,他是瘋刃?”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客人今晚第一次開了口,他的聲音異常年輕,語氣帶著貴族少年的桀驁和輕佻,“老頭兒,我雖然年輕,可從來不當冤大頭。昨天晚上‘瘋刃’再次出現的消息連我住的旅館都傳開了。你說他是‘瘋刃’,那斯諾伯爵的宅子是他自己點著的嘍?”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您先等我說完嘛。”典獄長忙道,“他雖然不是‘瘋刃’,但也身手了得,要不是告密的人提前幫我們下了藥,根本就抓不住他呢。本來我們以為抓住了‘瘋刃’正在讓他招供,誰知真正的‘瘋刃’又出現了。想必是告密的家夥貪圖賞金找了個流浪的劍客糊弄我們的。”

“既然他不是瘋刃,那豈不是無罪的?無罪的就不是囚犯了,也能賣嗎?”年輕的客人伸手摸了摸這個倒黴的劍客結實的胳膊,在感受到他因憤怒而鼓起的肌肉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哈哈哈,看您說的,我這裏可是狼堡監獄。在這裏的自然都是囚犯,哪有什麼無罪的人呢!再說他要真是‘瘋刃’,那可是要招供以後公開處決的,還真不能賣呢。”典獄長笑眯眯地說。“隻是這個情況我多少要擔點風險,之前說好的價格……可是要翻倍的哦。”

“錢好說。就買他吧,我的白獅子肯定會喜歡這個新玩具的,可惜就一個合心意的,看來這次輪不上我那四條可愛的鬣狗了。”

“您真是慷慨!那我我們這就走吧,我一會讓手下把他綁了送到您的車上去。不然萬一他發起瘋來,傷了貴體就不好了。”

少年擺擺手道:“不用這麼麻煩。”說罷少年不等典獄長拒絕,就從懷裏掏出一瓶藥水,掐住無法反抗的男人的嘴巴灌了下去,“這是我們家族的秘藥,吃了之後保管他隻有喘氣的力氣。我怕死的很,一定要把危險降到最低。”

“還有這種奇藥?”典獄長瞪大了眼睛。

“那是自然!少爺我今天買到好貨了高興,也送你一瓶吧!”說罷少年從懷裏掏出另一瓶藥水丟給了典獄長。

典獄長高興地接過瓶子,光這個水晶金塞的瓶子就價值不菲,看來此言不虛。

“這裏麵有十多種珍貴藥材呢,製作起來又費時又費錢,聞聞就知道是好東西。”

典獄長聞言拔掉塞子放在鼻下,果然,一股奇異的藥香溢了出來,整個人都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咚。”

典獄長沉重的身體突然狠狠砸在地上,人也失去了意識。

“呼,還蠻順利的嘛。”少年蹲在典獄長身邊,伸手摸索著。

“你到底是什麼人?”被鎖鏈吊在牆上的囚犯看著他,目光犀利而深邃。

少年轉頭得意地把從典獄長懷裏搜出來的一串鑰匙晃了晃,走到囚犯身邊,一邊開鎖一邊說:“我呢,有很多名字。不過對你來說,我叫救、命、恩、人。你說是嗎,劍聖薩雷丁先生?或者,你喜歡別人叫你的新綽號——‘瘋刃’?”

“還是叫我薩雷丁吧。你的艾德酒不錯,還有嗎?”薩雷丁活動著手腕,剛才那一小瓶酒下去,讓他渾身都溫暖了起來。

“沒啦!不過你要是想要典獄長‘喝’的那種,倒是還有一瓶!”少年拍了拍口袋。

薩雷丁迅速環顧四周,一把抄起了烙鐵,說也奇怪,明明是一把長把圓頭的烙鐵,拿在他手裏,居然有了劍的氣勢。

“不愧是劍聖,喂,你的傷不要緊嗎?”

薩雷丁搖了搖頭,此時,倒在地上的典獄長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眼看就要醒了。

少年卻攔住了想要報仇的薩雷丁,道:“此地不宜久留。這種渣滓不用你親自動手,會有人幫我們解決他的,我們走。”

少年和薩雷丁剛剛走出地牢,就聽見清醒過來的典獄長發出了憤怒的吼聲。

“弟兄們,你們自由了!”少年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一邊跑一邊砍斷沿路一排囚房的鎖頭,薩雷丁見狀立刻跟在他身後,用烙鐵砸碎了另一側所有的牢門鎖。

在一片歡呼省中,所有的囚犯激動地走出牢門。

“來人!來人!居然敢騙我,你們這幫混……”剛剛爬出地下室的典獄長,發現自己麵前站了幾十個囚犯,每一個都用餓狼般凶狠的目光盯著他,不禁打了個哆嗦,“你們怎麼出來的?你們別亂來啊!現在立刻乖乖回牢房去,事後我保證不追究……”

回答他的,是無數撲向他的身影。

“啊——”

“囚犯暴動啦!你們快去救典獄長啊!”少年揮舞著手臂假裝逃跑狀將門口值班的幾個昏昏欲睡的獄卒引了過去。

“嗯,這幫兄弟憋壞了,我相信他們需要更多可以發泄的渠道。”

伴隨著典獄長和獄卒們的慘叫,一輛馬車載著薩雷丁和少年飛速地駛離狼堡。薩雷丁回頭望去,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這樣越了獄。

少年將韁繩交給薩雷丁,笑道:“差點忘了,還應該有一個完美的謝幕。”

說罷,他從車廂裏取出弓箭,用火石點燃已經包了油布的箭頭,回身瞄準,弦如滿月,隻聽“咻”的一聲,燃燒的箭離弦而去,正落在狼堡的房頂上。

整個狼堡轟的燒了起來,火越來越旺,有的犯人還在追打昔日凶狠如今狼狽的獄卒。但更多人四散而逃,奔向自由。

“那個冒充我燒了斯諾伯爵家的人也是你?”

“不然呢?砍人我不如你,但是放火,我可是專業的。”

熊熊火光中,少年笑著摘下了鬥篷上的兜帽,露出年輕英俊的側臉,黑發逆風飛揚,目若燦星。

薩雷丁一邊用馬車中早已準備好的藥品包紮傷口,一邊用審視的目光望著身前駕車的少年。

“謝謝你的藥,‘救命恩人’。”

“哈哈,你要一直這麼叫我當然很開心,不過你可以叫我另一個比較低調的名字——戈德,來自冰雪之國的戈德。”

“原來你是伯伊格爾人。幾年前我去過那裏,是個不錯的地方,冰原上的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嗎?嗬嗬,曾經是的。”冷風吹起戈德額前的黑發,漆黑的眸子裏似乎有難以言說的悲傷。

“可怕的大瘟疫。”薩雷丁歎了口氣,知道他不會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見一個你的故人。”戈德揚聲喝道,“駕!”

馬車在一間地處偏僻的破酒館前停下,一把大鎖將門緊緊鎖住。

薩雷丁接過戈德丟過來的鑰匙,什麼都沒說,徑直走下馬車,打開門走了進去。

酒館老板科沃德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看見薩雷丁進來,眼中露出恐懼和愧疚交織的複雜情緒。薩雷丁抬腿邁過了他,走到吧台後,輕車熟路地從一個暗格裏拿出一瓶酒。

薩雷丁喝了一口酒,拿下堵住科沃德嘴巴的破布,緩緩道:“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科沃德。”

科沃德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解釋什麼,垂頭道:“是我出賣了你,殺了我吧。”

薩雷丁把酒放回暗格,環顧四周,問道:“怎麼隻有你,我的小多莉呢?”

“多莉她……”科沃德用痛苦的嗚咽聲做了回答。

薩雷丁蹲下身解開了科沃德身上的繩子。

“對不起薩雷丁,我真沒有辦法了,多莉的病太重了……紅女巫的藥一瓶要一千個金幣……”科沃德坐在地上捂著臉,涕淚橫流。

“沒錢你可以找我商量辦法啊!”

“你能有什麼辦法!你窮得連劍都賣了!”

薩雷丁語塞,半晌後道:“既然買了藥,多莉怎麼還會……紅女巫的藥不管用嗎?”

“吃了藥之後多莉真的好了,你不知道當我看到她睜開眼再叫我爸爸時候我有多麼激動!可是隻有十天,紅女巫的藥一瓶隻能管十天,我沒有錢再買第二瓶了,十天後多莉還是死了……多莉,是爸爸沒用……”科沃德爬到薩雷丁腳下,抱住薩雷丁的大腿哭喊道,“薩雷丁,你殺了我吧,多莉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殺了我吧!我出賣了你,我罪該萬死,殺了我啊!”

一直靠在門框上看戲的戈德這時走了過來,好心地遞過一把劍。

薩雷丁接過劍,一把抓住科沃德的脖領,將他推倒在地上——

“啊——”

劍鋒在科沃德脖子上方一厘米處穩穩地停住了,隻是斬斷了他的幾根頭發。

“科沃德,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薩雷丁將劍收回劍鞘,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你的命留著好好保存我的酒吧。如果我沒死,會回來拿的。”

喧鬧的一夜已經過去,薩雷丁受傷卻依然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蒙蒙的晨光中。

薩雷丁上了馬車,問道:“我的劍是你贖回來的?”

“沒花多少錢。當鋪的人不識貨,他們要知道這曾是萬眾仰慕的劍聖的武器,要價至少會翻個十幾倍的。”戈德笑道。

“你幫我越獄,抓到出賣我的人,贖回我的劍,做這麼多事,不會是因為仰慕我吧?”

戈德道:“我要做一件事,可能會去很危險的地方,所以我需要一個打手。還有比劍聖更好的打手嗎?”

“我一個人,不見得比幾個出色的雇傭兵強。”

“那當然不一樣。如果真的遇到的危險,雇傭兵可不會為了幾個錢幫我拚命。”

“你怎麼知道我願意幫你,也許我會扭頭就走,反正你也攔不住我。”

“我不知道,我隻是賭一下。不過看你連背叛的人都願意寬恕,沒道理不幫救命恩人的忙吧。”

薩雷丁沉聲道:“你雖然孤身一人,但穿戴舉止說明了你的出身非富即貴,而且你有提前布局的謀略,有獨闖虎穴的勇氣,有小心試探的謹慎,更有坦誠相告的心胸。雖然你很年輕,但實在不容小覷。你這樣的人,如果搞什麼亂世奪權,一定會在大陸掀起腥風血雨。我是欠你的情,但如果你不告訴我到底要做什麼,我隨時會跳下馬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