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燈光隱去,留下死一般的黑暗與孤寂。
於靜怡緩緩地走到窗邊,剛剛還挺得筆直的身軀好像突然泄了氣,一下子就聳拉下來,她蜷縮著身子,在靠窗邊的地上靜默地坐了下來。
多少個深夜裏,她就這樣望著窗外一聲不吭坐著,思緒有時還能從最初的洶湧澎拜慢慢平靜下來,然後偷得一晚安睡。
可是,今天……
今天是她與君然的結婚紀念日,叫她如何能平靜?
她環視了一圈十幾平方米的房間,簡單樸素,陳設依舊,一景一物依然蘊含著他濃鬱的氣息,仿佛他不曾離開過。
寒冬裏,她最是怕冷。他早早為她溫好被窩,她則理所當然地躲進被窩裏遙控著他端茶遞水,侍奉左右。隻要她一有吩咐,他就像個忠實聽話的仆人馬上照辦。偶爾,他也會裝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扇打幾下手背,單膝下跪,來一句,“咋,皇後娘娘!”,逗得她捧腹大笑。
明明知道他五音不全,唱歌總跑調,她總是欺負他,非要他唱情歌給她聽。他也不跟她計較,拿起梳妝台的梳子當麥克風,聲情並茂地唱了起來。那歌聲簡直比鴨子嘎叫,殺豬嚎吼還難聽,她可笑翻在床,樂不可支!看著她笑得前俯後仰,眼角滲出愉悅的淚花,他戛然而止,俯身霸道地丟下一句,“敢取笑我,看我怎麼收拾你!”溫潤厚實的唇瓣瞬間堵住了那笑意盎然的柔嫩小嘴。她掙紮著別開臉,就不如他願!他執拗地捧著她的臉,靈舌強勢翹開她的檀口,長驅直入,盡情地品嚐著她特有的馥鬱甜香,直到她嬌喘連連,舉手投降!
一年前的這一晚上,也在窗邊,他從背後將她緊緊擁入懷內,望向那鑲嵌在廣袤夜空中的皎潔朗月,在她耳邊深情地輕吟著愛的誓言——月華為證,我杜君然,今生今世隻為懷中這一女子癡狂!她冷,為她披衣;她餓,為她煮食;她累,為她捶背;她哭,為她拭淚!哪怕先她而逝也願化作一泓月華清暉,逐影相隨,直到奈何橋上再相見!
輕輕細語,撩撥起她內心陣陣悸動。她緩緩轉身,伸手撫摸上那張英氣俊臉,目光對上了他那燦若星辰的眼眸。四目凝視,靜默無言,彼此間那份熾熱的愛在閃爍跳躍,且篤定無比!
她真心感謝上蒼,把他賜給了她,讓她可以在他構築的美好天地裏肆意地享受著他的溫柔與寵溺!
她把他垂涎已久但堅決不肯買的名貴腕表變魔術似的展現在他麵前,含情脈脈地對他說:“就讓它來見證你的誓言吧!”
那溫馨甜蜜的畫麵在眼前曆曆再現,那纏綿悱惻的句句猶在耳邊蕩漾回旋,可是一切都變了!獨屬她的美好天地已轟然倒塌!過去的點點溫存如同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遙遙不可及,隻可偶爾回想片刻,慰藉一下那顆雖仍跳動著但已冰冷如死的心!
她的君然已獨自先她而去,留下她孤身隻影,夜夜淚濕冷枕。
眸眶中的水汽開始彌漫開,不聽使喚地在裏麵打著轉,眼前景象漸漸模糊,“啪啪啪”,淚珠兒一顆一顆往下掉,頃刻間,她已淚眼婆娑。
“今夜,你就真忍心不來麼?”微弱的呢喃聲透著一股揪心的疼痛在晦暗的房間裏輕輕掠過。
“你不是說要化作月華,逐影隨形麼?為什麼外麵卻是下著雨?”靜怡雙手捂著胸口,想起他離世前的情景,身體不由得劇烈地顫抖起來。
車內狼藉一片,到處都是刺眼的豔紅,濕漉漉,粘稠稠。她用手死死地捂著他不停冒血的胸口,撕心裂肺地呼喊著他的名字。終於,他微微睜開眼睛,眷念地望向她,然後掙紮著把腕表脫下,顫顫地放在她手裏,艱難地擠出兩句話,“把它交給——下一個疼愛你的人——忘了我——好好過——”話語斷斷續續,含糊不清,但他的意思卻讓人清楚明白。她涕淚縱橫,聲嘶力竭地呼喚著:“不要——不要——”。哭喊聲悲天慟地!
他已停止呼吸,再也聽不到她的回應。趕來的醫生回天乏術,隻可無情地告訴她實情。她癱倒在地,神魂離體,瞳眸空洞幽深如無底深淵。她不再哭鬧,而是十指扣上他的十指,如堅韌的藤蔓緊緊纏繞,警察、醫生、護士、好心的路人,無人讓她鬆開雙手,直到她的婆婆趕到現場,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她眼前突然天旋地轉,昏厥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