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剿匪記之:1、宋命子(1 / 2)

1、宋命子

隆冬季節,烏加河畔。

西北風使勁發力地刮著,沒完沒了。在河的南岸,枯黃的蘆葦被風拽扯得落了葉子又脫了皮,隻剩下光溜溜的蘆草杆杆。一陣觸地風刮過,蘆草杆杆們歪了歪身子,又直挺挺地立住,一幅倔強而無奈的伶仃模樣。

光棍宋命子蹲在草地上抽著一支旱煙,一麵用糞叉似的右手抓撓著汙垢不堪的一頭亂發。他巴嗒著由於煙熏火燎越發幹煸的嘴,不住地歎氣,忽而又惆悵地看一眼放在麵前的牛糞籮頭。就要過年啦,家裏窮得連鍋蓋也揭不開了。鄰居李四不知從哪弄回半袋子糜米,宋命子死皮賴臉地討要了兩把,才從暝暝中續上斷了多日的吃飯充饑的想頭。可少吃無燃的宋命子,竟沒攢下做一頓飯的柴禾,隻好一早起來就出來撿牛糞。宋命子在草灘轉了一圈兒,牛糞撿滿了籮頭,一時煙癮上來,就蹲在地下吸起了旱煙。煙卷兒冒出一縷縷灰白的煙霧,嗆得宋命子急促地咳嗽起來,煙卷裏卷著的,一半是煙葉,另一半摻和著葵花葉子捶成的碎沫。這是宋命子自個兒的發明,煙葉子不多,得省著點抽。吃喝斷得,這抽煙可不能斷嘞。一吃一喝一吸溜,陽圪嶗嶗一圪蹴;飯後一袋煙,賽如活神仙;如今沒了吃喝,空著肚子抽煙,賽如活神仙他爹。

當煙卷兒抽到燙著手指頭的時候,宋命子把指甲蓋長的那一段剩下的煙頭放在幹煸的嘴唇上使勁咋吧了兩下,才一口氣吹在了丈二外。

過了煙癮的宋命子似乎來了勁兒,將蜷縮的瘦小身子伸展到半直,右手一使勁將籮頭提起,順勢挎在左胳膀彎上,挺著左胯,邁開羅圈腿,照直向家裏走去。

宋命子今年三十四歲,爹媽死得早,從小過著竄房簷的生活!吃攛煙,溜瓜皮,十天有九天靠吃百家飯混肚子。村裏人都說:“這小子,吃東家逛西家,吃不開時就吃公家。”這吃“公家”又叫“吃白事宴”,就是村裏誰家死了人,宋命子就給人家幫忙打雜,人家感謝幫忙的,少不了要請到桌麵上吃喝一頓,宋命子便借機賴著不走,白吃他個三到四天。東家看他可憐,也就剩菜剩飯的叫他吃到底。可宋命子生就一副賤骨頭,趁著死人下葬,竟將那衣飯罐子裏的飯抓挖到嘴裏偷吃。為此,宋命子幾次叫人家打得鼻青臉腫。

到了成家的年齡時,宋命子沒錢娶妻,村裏人也小瞧他不成器,沒人給他張羅幫襯。宋命子自解煩惱的辦法就是聽人家房事,一夜一夜不睡覺。

宋命子住在烏加河畔一個叫做蘆草圪卜的村子裏,村裏住著十幾戶人家,算是這一帶的大營子。宋命子穿過營子東頭的一大片蘆草,來到自家的門口。房子歪斜著,黑窟爛竅,沒門沒窗,裏麵盤著土炕,土炕的西南拐角用幾塊土坯支著一口汙黑的鐵鍋。宋命子順手從脫落的牆皮上撕下些幹麥秸,當作引火柴,把剛撿回的牛糞片子架在上麵,打算生火做飯。他翻過來折過去撲騰下一大灘,卻沒有把火點著。饑腸咕咕的宋命子,敗興地罵了聲:“操他個祖祖,跟上鬼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