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拐過街角,突然人就多了起來,她循著人群望去,卻是什麼也看不見。
罷了,天下是非何其多,自己莫要管閑事的好。
她正要問趕馬車的人,清平街巷口怎麼走,織菱說,青冥少尊收徒的告示就貼在那裏,去了之後就能報名參加。
外頭卻是傳來一個驚恐憤恨的聲音:“你們目無王法,草菅人命,契約上根本不是那樣寫的!”
咦,這聲音怎的有些耳熟?
蘇流月喚了兩聲“小哥”,馬車停了下來。她攀著車壁探出車簾,看著駕車的人,“小哥,可否掉頭回去看看?”她遙遙指著馬車的後方,說道:“我聽著像是我的朋友。”
暗一想著大人對這位“小公子”的態度,便點了點頭,“還請小公子坐好。”
蘇流月笑著說了聲“謝謝”,倒是令暗一愣了愣。
馬車在人群外兩三丈的地方停下,蘇流月依舊是手腳並用地爬下來,她尋了個空,從人群中擠了進去。
地上的男子衣衫狼藉,披頭散發,雙手抱著門前的一根房柱,拚命用腳踢開上前的幾個壯漢。
蘇流月站的位置,看不到那男子的臉,她跑到另一邊,恰好那男子側過臉來……
“啊。”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眼前的一幕莫名讓她的心慌了一下。
果然是他。
前幾天在相府菡萏苑給她們姐妹彈琴的俏公子。
時卿咬著牙,喉中發出一陣陣呻吟,他知道沒人會來救他,“步音樓”像是一個黑色的深淵,一步一步地將他拉往沒有希望的未來。
也許此時的僵持,不過是徒勞,最後的結局已經注定。
要麼淪為賣身的小倌,要麼每日受這些生不如死的折磨,他看著自己被夾斷的十指,腦中想起曾經春風得意的少年郎……
鼻青臉腫的麵龐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
回不去了。
蘇流月又走得更近了些,她看到男子袖子底下露出的手,心中升起了一絲怒火。
不知道,這人的遭遇,同相府是否有關?
她記得來這個世上的第一首曲子,是從麵前這個男人的手下彈出來的,那雙手,白淨修長。
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又睜開,高聲大呼了一聲:“住手!”
瞬間的寂靜,圍觀的人群和步音樓的人都看了過來。
蘇流月卻是先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她從那人眼中看到了驚詫。
她移開視線,整個人緊張到,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來。幹脆就僵著張臉,心想說不定還能唬唬人。
蘇流月走過去,一手負在背後,捏著一片衣料。一手置於腰前。
一個身穿豔色百花衣裙的女子,執著一把美人扇,款擺著腰肢,緩緩走來,“呦,這是哪家的小公子,長得可真是俊俏。”
皇都顯貴多,金姨身為步音樓的主事,自然懂得分寸,先弄清楚來人的身份再說。
蘇流月卻是將食指放在唇上,比了個“噓聲”。
她往馬車的方向一指,“有事跟我隨從談。”
那一片人群讓出了一條小道,順著蘇流月指的方向,看到的便是一輛華蓋流蘇馬車,還有一個倚靠著車架,身穿黑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