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
是夜,月朗星稀。
突而,那天邊一道星光猛然乍現,繼而烏雲蔽月,天中那明亮耀眼的唯剩一顆星而已。
一須發皆白的老者立於茅屋之前,看那天中星辰卻是陡然色變。
“計都星芒大盛直指長安,國再難安矣。”老者喃喃自語道,此語話音未落,那計都星旁竟是又突現一顆更加耀眼的星辰,這兩顆星辰相互交纏,而那夜空中其餘的星鬥,竟是皆漸漸黯淡了下去。
老者見此狀,竟是再難自持,一時間氣血翻湧,竟是一口鮮血嘔出,染紅了半邊衣袖。
“羅睺?怎會是羅睺?”老者猛然顫栗,許在下一瞬便會倒下,“此二凶星臨世,倒是為何?”這一語喃喃而出,旋即,老者自嘲似的拭去了唇角血漬,恢複了那一派淡然才道,“罷了罷了,又與我何幹?”
言罷,老者轉回茅廬,吹熄了那隻能照亮眼前一方的油燈。
此時,長安城內,一行甲胄在身的金羽衛躥行於大街小巷之中。
他們今日所奉之命甚是可怖——殺了所有於今日誕下的男嬰。
這無疑是一樁極其殘忍的差事,唯有金羽衛首領項躍鯤知曉一二內情,若不是星象有變,陛下自然不會行此等事。
然,就在他們屠殺了六個新生兒之後,卻是在振國將軍府的後巷中聽到了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如今已是深夜,這嬰孩啼哭之聲便是一裏內都聽得清楚。
振國將軍府最小的孩子先已將近三歲,自是不可能發出此等嬰兒啼哭聲的。
唯有振國將軍夫人身懷六甲,臨盆不過就是這二日的事情了。
項躍鯤硬著頭皮叩響了振國將軍府的朱紅大門。
開門的是個微有些佝僂的老人,他開了門後見著金羽衛先是一驚,而後那背脊愈發的彎了下去,“項大人安好,不知漏夜來訪,可有緊要事情?”
項躍鯤直言道,“不知貴府可有誕下新兒?”
老人似是歎了口氣,慢慢說道,“大人明察,半個時辰前,家中添了一位小小姐。”
“小姐?”項躍鯤似是鬆了口氣似的,抱了抱拳說道,“現下時候已晚,來日再來慶賀。”說罷,他便帶著那一隊人回宮複命。
項躍鯤跪在甘泉宮跟前兒的地磚上,些許涼意侵染了他的披風。
褚九歌聲音淡淡,終是道,“既是個丫頭,便放過她吧。”
“臣領旨。”項躍鯤著實鬆了口氣,振國將軍乃是他的恩師,如若此番陛下真的要那小小姐的命,他又怎敢違抗?
褚九歌手中握著一方很舊的帕子,隨後擺了擺手道,“夜深了,下去吧。”
項躍鯤再行大禮後方才退了出去,直退出甘泉宮,他才後知後覺的發覺,自個兒的背上已然蒙上了一層細汗。
褚九歌眼眸微闔,半晌後才道,“傳旨,派振國將軍和熠戍守玄菟郡,即日啟程不得耽擱。”言罷,他的嘴角勾起一絲獰笑道,“邊關苦寒,許他帶妻女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