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藍去西城公安局報道，試用期間她被分到了刑警隊。局裏還分了一間單身宿舍給她，宿舍就在公安局後麵，她住在三樓，站在門外還可以看見遠山，和山下的天鵝湖。她滿足而興奮，一夜沒有睡著。
第二天工工整整的穿好警服，想象著將要麵對的同事、領導還有工作，心裏麵一陣一陣的激動。出門時在鏡子前把齊耳的頭發理了又理。檢查完畢，踏著歡快又忐忑的步伐走進辦公室。
等待她的是副隊長華明。
那天華明穿了一件黃色的襯衣，脖子上掛著一塊飄著翠綠的玉，翠玉在襯衣裏若隱若現，微微有些淩亂的短碎發，整個人有一種狂野不羈的氣質。
他用犀利的眼神斜視著黃小藍，她筆挺地站在他麵前，高挑、清爽、明亮。
這是華明第一次看見黃小藍的印象，在將來他被紛亂的思緒困繞的時候總會想起黃小藍那天透著堅韌執著的精氣神，認真的表情站在他麵前的樣子。
他麵無表情，心裏卻掠過一絲竊喜。刑警隊裏的女性隻有一位搞內勤的大姐，好久沒有出現過年輕亮麗的女人。雖然在華明眼裏黃小藍長得不算出眾，但她身上那種幹淨明亮，清麗脫俗的氣質讓他眼前一亮，心曠神怡起來。
說起這個華明，我要特別交待一下。他是我舅媽的姐姐的兒子，不知道怎麼稱呼他，暫且叫他表哥。他大我十歲，五歲時，他父親丟下他母子倆，隻身去了美國。五年後我舅媽的姐姐也就是表哥華明的母親收到了越洋的離婚通知書。此後，母子倆相依為命，好在一直有源源不斷從美國寄來的美元，也足以讓他們母子過得衣食無優。
表哥華明常常用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來形容自己，自戀得一塌糊塗。我從小就聽人說起這個我沒見過麵隔了八帽子遠的表哥的總總故事。據說他十三歲時就招女孩兒喜歡，這點和術術很象，但和術術不同的是，他十五歲就開始交女朋友，然後走馬燈似的換，到至今都成大齡青年了女朋友還沒有固定下來。
黃小藍看見華明的五年之後，我到西城來投奔他，這時，他都三十多歲了，我才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故事很多的表哥。
那天黃小藍見到華明，覺得他身上有一股流裏流氣的味道，心生失望，說道：“華隊長，隊裏就你一個人了嗎？”
“要不是為了等你，我也不在辦公室了，都出去做該做的事了。”
“那我該做什麼？”
“到徐大姐那去看檔案，熟悉一下。”
“哦，那你做什麼？”黃小藍有些不滿華明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這個不是你該問的！”
黃小藍不語，畢竟自己剛來，用她慣用的思維，心裏想，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
黃小藍坐在那心不在焉地翻看著檔案，不時抬頭四周看看，看見華明坐在桌前看著窗外抽煙。
那天正下著蒙蒙細雨，窗外的樹葉在密密細細的雨水澆灌下綠得發亮。
黃小藍偷看著他。他靠在椅子上，頭望著窗外，襯衣裏露出的那塊翠玉很打眼。他的鼻梁挺而直，深凹的眼窩，透過逆光，他的側麵有點象她以前學素描時畫過的大衛石膏頭像。
她找到一支鉛筆，在紙上偷畫起他來。畫得正入神，被華明一把將她畫了一半的紙抓起來，一看紙上畫的是自己，臉一下就紅了。他曆來都自信的認為，所有女子看見他都會被他的氣質迷住，原來這種剛出校門的小女生也不例外，他有點自作多情了，心裏麵又一陣竊喜。
華明說他很久沒有過害羞的感覺了，那時從黃小藍手裏奪過來看到自己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臉就發熱了。
黃小藍看到了臉微紅的華明，壞壞的偷笑著。
華明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不知道害羞的女孩，故作鎮靜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你得還我啊！”黃小藍說。
“我大小是你的領導，你要尊重我，這是上班時間。老實說，以前你是不是也這樣捉弄過你的老師?”
華明拉開抽屜把畫像放進抽屜又關上。
“我又沒醜化你，還把你畫得那麼漂亮。”黃小藍嘀咕著。心想，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在很多年後，我看到了這張黃小藍第一次見到華明對他第一印象的畫像。已經泛黃的畫紙上，簡單幾筆硬線條勾勒出華明輪廓分明的側麵，一眼就看得出，這個側臉就是他的輪廓。眼睛還沒來得及畫上，襯衫裏露出半塊的翠玉到是被勾上了幾筆細軟的線條。我問華明“你有沒有後悔過這麼早就把畫給搶了過去?你永遠都不知道她會把你的眼睛畫成什麼樣的了。”我說話總傷他的心，明知道他肯定是後悔了，我專幹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事。為了滿足我的好奇，我還專門找來大衛的頭像對比著看了看，想象著，如果她畫完這張肖像速寫，畫上華明的眼睛應該是什麼樣的。華明經常有掐死我的心，他說，後悔兩個字不知道誰發明的，他後悔的不止是早早就中斷了黃小藍在心裏麵對他的構想，還後悔讓我認識了黃小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