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文至此,當對本文之題作一簡析。所謂《家庭刊物中的一朵傳世奇葩》所言所述,意在對張氏姐弟在八十多年前所創辦的家庭刊物《水》作一簡略推介。何至如此,乃源自蘇州九如巷默默流淌八十餘載的《水》,除因時局之變而中斷一段年月外,至今仍在汩汩而流。
張家世代祖居合肥四牌樓附近的龍門巷。時至上世紀三十年代初,少女時代四姐妹的文學才華漸次顯現後,頃刻間受到學界的關注,不久即享“合肥四才女”之譽。民國元年,張氏舉家遷至滬上,複又遷往蘇州,定居十梓街附近的九如巷,家庭刊物《水》就是在這裏誕生的。至於這份刊物的緣起,當可追溯到1929年。斯時,酷愛文學的張家四姐妹攜同六位胞弟中的大弟宗和與二弟寅和,以及她們一位好友竇祖麟,為了追逐新潮,為了撫情抒懷,為了秉持對人生真諦的探索,對未來生活的向往,對文學藝術的追求,對社會萬象的關注等等源自內心的一縷情懷,從而效仿大觀園群釵結社的風尚,以祈展現個性與才藝而成立了屬於自己的《水》社,並緣此而創辦了家庭刊物《水》,每月一期,僅限於親人友好傳閱。至於《水》的命名,則緣自眾姐弟喜歡水的德性,正如張家三夫婿文學大師沈從文後來著文所言:“水的德性為兼容並包,從不排斥拒絕不同方式,侵入生命的任何離奇不經事物,卻也從不受它的影響。水的性格似乎特別脆弱,極容易就範。其實,柔弱中有強韌,如集中一點,即涓涓細流,滴水穿石,卻無堅不摧。”誠哉斯言!然而創辦家庭刊物《水》,其旨趣之初,僅限於這個特定圈內人和事的成長足跡、往事回憶、情感交流與人文探討等方麵的記載、表述與評論,但待逐次而集大成後,則足可視為社會萬象的一個縮影,民俗文學的一株旁枝,家庭刊物的一朵奇葩。至於《水》的內容,可謂豐富多彩,先後設有家族列傳、時代瑣記、秋燈夜雨、樂益百年、昆曲之頁等欄目。而其文字體裁,更可謂應有盡有,無一或缺。故在一時間內,即被出版家範用讚譽為“二十世紀的一大奇跡”。嚴錫明曾在複刊第三十二期《水》上發表了一篇題為《上善若水》的短文,其中一段文字曾這樣言道:“少年時代的張家四姐妹在家中成立‘水社’,創辦了社刊《水》,發表自己稚嫩的作品。張家六兄弟亦不示弱,出版了《九如巷》刊物。不久,《水》浸潤了《九如巷》,遂合為《水》。……從此一泓清水浸潤了張家姐弟近七十年的歲月。”誠哉!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誠哉!水流雲在而雲散“水”在。
蘭心蕙質的四姐妹在其漫長的人生之旅中,早為世人留下了許多經久傳頌的華章雅韻,每每讀後,則在心靈上深切地感受到一種無形的撫慰向我慢慢走來,頃刻間猶如傾聽了澗溪旁的潺潺流水,山林中的空穀足音,致而得到清濯而升華。至於以張家四姐妹為主人公而娓娓道來的那些不脛而走的各類故事,更是枚不勝舉,其中大都緣自她們的同輩或晚輩或又晚輩的知情者和某些懷著景仰的研究者,藉助生花妙筆采擷編織終而形諸於文字,既動聽繼而令人動容,既雋永繼而令人尋味,可謂傳頌至今而不斷,繞梁三匝而不絕。多少年以來,茲因筆者曾與張家一位後人在一所高校共事,當閑暇之際,她不時向我口述她那四位祖母輩老人的許多動人故事,令我肅然起敬;特別是講了有關張家十姐弟創辦的家庭刊物《水》的諸多花絮,更令我興致盎然;故而將其重點一一迻錄在案,以作備忘。當日晷行至2010年仲秋,這位剛剛退休的張家後人,又在網上給我傳來了多份複刊後家庭刊物《水》的全貌,這才使我有幸見到了“廬山真麵目”。讀後深感創辦家庭刊物之舉,不啻在一個家族裏開了先河,並為有文化背景的家庭樹立了典範。愚在揣想,這種借助刊物形式,以達聯絡親情抒發衷腸之目的,恐係原本的初衷,然而一路走來,卻也逐次地彰顯了激濁揚清彰善癉惡的社會意義。若由此點著眼,正如《新周刊》所雲,當可認為這也是一種“範兒”。喜聞近年來,為了向公眾展示這一份珍貴的曆史遺產,家庭刊物《水》的文選《浪花集》已經出版發行了,且其回憶性佳作問世亦為數不少,但盡管如此,筆者依然萌生了泚筆作書的念頭,從而撰寫了這篇短文,其立意僅僅在於將這複刊後家庭刊物《水》的豐韻多姿的麵貌作一簡介,以饗對此懷有興致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