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快步進入富貴山隧道，來到參謀處作戰室，衛兵好像得到了命令，並沒有阻擋。卞正中是第一次到作戰室，一進屋就快速把四周的環境掃視了一邊。作戰室正麵的牆上鋪著高比例的軍用地圖，屋子中間是一張長條桌，桌子上居然是南京城的地形沙盤，看來教導總隊真是名不虛傳呀。
邱清泉坐在桌子中間的主位上，眼睛充滿血絲地盯著沙盤，明顯昨晚熬了一宿。邱清泉左邊是一位上校軍官，應該是參謀處長，他拿著教鞭一樣的指示棒在沙盤上指指點點，說道：“日軍登陸金山衛後，我上海戰場主力為避免被日軍合圍，已經全線後撤。下一個防禦重點就是南京。南京衛戍司令部已經成立，今天下達的防禦命令是這樣的：第二軍團的兩個湖北師部署在烏龍山炮台和幕府山，扼守長江航道；粵軍83軍的兩個師部署在龍潭、湯山一線；中央軍51、58師守衛牛首山、方山一線；構成第一道防線。第一道防線上大部分是上海撤下來的部隊，兵力缺額很大，防線漏洞很多。我教導總隊部署在麒麟門、紫金山、西山至岔路口一線；孫元良的中央軍88師守衛雨花台和中華門；王敬久的中央軍87師守衛通濟門，構成核心防線。宋希濂36師作為預備隊，駐紮在下關。胡宗南中央軍第一軍駐紮在浦口，作為督戰隊。衛戍司令部已經撤走了所有輪渡船隻，決心破釜沉舟，與南京共存亡！”
卞正中冷靜地觀察著，南京保衛戰的布防他有過一些了解，南京城的地形他也很熟悉。聽著這個上校參謀的介紹，對比著沙盤，他仔細回憶著南京保衛戰的曆史細節。
卞正中正回憶著，上校參謀接著說：“目前我總隊兵員缺額太大，武器裝備奇缺，三個補充團在湖南整訓，無法調到南京。在江東門的新兵營隻有臨時就地招募的五百新兵，訓練還不到一個月，衛戍司令部撥付的武器裝備也大打折扣。這種大寬幅、無縱深的防禦線，對我們是個很嚴峻的考驗。各位談談自己的看法吧，今天上午的參謀會議必須整理出作戰計劃，下午桂總隊長和邱參謀長要向衛戍司令部彙報。”
總隊參謀處和各旅的參謀主任們相繼發表著意見。對這些專業軍事術語，卞正中似懂非懂，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3個小時，上校參謀看到防禦計劃已經基本成型了，和邱清泉低聲商量了一會。突然抬頭看看卞正中，說道：“卞參謀，聽說你在一團組織的防禦策略很有針對性，對日軍的作戰特點也有不少的研究，談談你的看法吧。“
卞正中被突然點到名，有些不知所措，“我……哦……“一時愣住說不出話來。應變快速是銷售必備的技能之一，卞正中自然輕車熟路。他馬上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音量和語速，說道：“各位長官的計劃考慮得很周全，我不敢班門弄斧。隻是補充幾點外行的意見，供各位長官參考。“他咳嗽一身，整理了一下思路，接著說道：“在現在的力量條件下，長期守衛南京是不可能的。即使我們教導總隊守住了陣地，任何其他部隊的陣地一旦失守，南京也是守不住的。“
四周一片嘩然，大家都詫異地看著這個傳說中的異類。上校參謀也皺起了眉頭。邱清泉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卞正中接著說：“我建議在這份上報的計劃外，我們另外準備兩個方案。一、預留一支小規模精銳突擊部隊，潛伏在麒麟鎮、青龍山等外圍防線，日軍突破外圍防線後，這支突擊部隊在日軍攻擊我城垣核心陣地時，在日軍背後狠狠插上一刀，減輕城垣防線的壓力，爭取取得一定的戰果。二、詳細做好撤退方案，總隊部必須征集一定數量的船隻，隱藏在八卦洲、煤炭港、海軍碼頭一帶，作為最後過江的保障。各旅一線部隊如果不能及時脫離陣地，撤退的方向應該選擇在日軍進攻的正麵，從我軍陣地兩側的友軍防區正麵突圍。因為一旦南京城破，其他部隊潰散後一定爭先渡江，下關江邊會一片混亂。同時日軍爭先入城，攻擊線後方反而會比較薄弱。教導總隊能夠脫離陣地的部隊以及指揮機關則轉移到八卦洲、煤炭港、海軍碼頭一帶乘船渡江。另外，重點強調一點。按日軍的風格，占領南京後進行屠城的可能性很大。因此指揮機關渡江後，要安排部隊盡量組織逃難的百姓過江，避免百姓被日軍屠殺。這是我的一點愚見，請長官們參考。”
衛戍司令部的命令是與南京共存亡。總司令唐生智命令：敢言放棄南京者斬！並撤離所有渡江船隻，以示破釜沉舟的決心。今天會議的重點是製定防禦方案，大家都表現得同仇敵愾，大有不滅日寇不罷休的氣勢。這個傳說中被蔣委員長賞識的少校參謀，居然一口一個守不住，一口一個撤退渡江，像一大盆冷水潑在鬥誌昂揚的會場裏。作戰室裏鴉雀無聲，大家互相看看，不知如何回應。邱清泉看到氣氛已經不對，站起身來，對眾人說道：“今天就到這裏，各位趕緊回去組織部隊，等候命令。”
“是”軍官們立正敬禮，然後魚貫而出。很多人在出門前，又回頭多看了一眼卞正中，好像是看一個怪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