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我家裏去吧。”韓坤不經意地說。小雲心裏噔的一下,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接過話說:“我就在附近找個賓館吧,明天回去。”
韓坤一本正經地說:“住什麼賓館啊,到我家去吧。你還沒見過我深圳的家吧?”見小雲遲疑,又說,“難道你怕我?哈哈,別怕,我家裏還有人。”
小雲強笑了一下,忙解釋:“沒有怕你啊。”又忍不住想,他家裏還有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兩人沉默了片刻。韓坤問:“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這一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自然是受了不少苦,不開心的事還提它幹嘛?”
“你知道我受苦,為什麼沒來看我?”
小雲怔了一下,著實被他問住了。為什麼沒去看他?她不知道。她曾無時不刻想去看他,說一些安慰的話,可該說些什麼呢?她左思右想,又被自己的事纏身,終究未去。她自己一直為這件事耿耿於懷,沒想到韓坤居然主動追究起來了。他以前不是從來不在乎這些事嗎?從來沒給她提過任何要求。現在他這樣一問,小雲真覺得有些反常。然而她心裏忽地生出一股得意來——原來韓坤是希望我去看他的。
“我沒有去看你。你為什麼今天還邀請我?”小雲反問他。
韓坤也怔了一下。兩個人同時笑了。原來,有的人是活在別人心裏的。
“你想不想知道這一年我發生了什麼?”小雲反問他。韓坤疑惑地歪過頭,不知道小雲身上能發生什麼。“難道你和那個閆子峰在一起了?不會吧?”
小雲把打官司的事告訴了韓坤,她其實想表達的是:她這一年沒抽出時間去看他,是有原因的。韓坤說:“他終究找到你了。”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隻好把以前他阻止孫誌鵬找小雲的事和盤托出。
走了有一段,夜幕漸漸降臨了。深秋的夜,太陽一下山,氣溫就驟降。
“到我家去。”韓坤說。張小雲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她全然沒了主意。此刻,韓坤正開車疾馳在回家的路上,對於張小雲來說,這就像是一次旅行,而終點在哪裏,等待她的是什麼景色,她全然不知。這是一場冒險,不是嗎?奇怪的是,她竟然感到一陣愉悅!
車停在地下室。上電梯的時候,張小雲說:“你是不是至少告訴我一下你家裏還有誰?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我媽。”韓坤的話一出口,小雲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但馬上又被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她想到了若幹年前韓坤母親給她的那通電話。不管怎樣,已經到了門口。
“這是我媽。”韓坤介紹說,韓母聽見開門聲,已經迎了出來。顯然,她對張小雲這個陌生女人的到來完全沒有準備,她呆立著。韓坤邊給小雲拿拖鞋,邊向母親介紹說:“媽,這是張小雲,我廣州的一個朋友。今天我邀請她到我公司看了一下。我讓她晚上住家裏。”。小雲有些尷尬地說:“阿姨您好。打擾您了。”“哦—沒有沒有,歡迎歡迎。”盡管韓母對兒子的態度有些不滿,不聲不響突然就帶個女人回來,完全沒把她這個母親放在眼裏嘛。但她到底還是高興的,說實話,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為兒子的終身大事操心,加上這次兒子又受了牢獄之災,能帶個女人回來,終歸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她一邊熱情地招呼張小雲坐下,一邊給她倒水。得知他們已吃過飯,又樂顛樂顛地去廚房洗水果了……張小雲?韓母默念著,這個名字怎麼似曾相識?猛地,她醒悟過來,內心的喜悅頓時減了一半……
韓坤領小雲到一間客房,說今晚她就睡這兒。他又帶她參觀了他的臥室,最後到了書房。張小雲發現韓坤有很多書,這是她從未料到的。她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了。她順眼看去,書架上擺放著各類的書,大多是經管類和社交類的,她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韓坤開了筆記本電腦,打開photos文件夾,裏麵全是他的照片,他饒有興致地介紹著……
韓母端著水果,望著他倆的背影,不知該進去還是退回到客廳。這時小雲看見了她,旋即站起身來。韓母遞過水果,說隨便吃點,隨即走了出去。小雲察覺她臉上有些不悅,就對韓坤說,要不我們去客廳陪陪你媽吧?把筆記本拿過去看。韓坤說行。兩人來到客廳,韓母正獨自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張報紙,電視裏放著正在熱播的電視劇《相愛十年》,她看著電視,偶爾又翻翻報紙。“現在這些電視劇,不是演婆媳戰爭,就是這些愛得死去活來的。你們看看這兩個主角,一開始也是情投意合,後來還不是有了裂痕,最後離了婚。”
韓坤不置可否地笑著說:“照您的邏輯,人都不用戀愛結婚了。”
“我可沒這麼說。我是覺得這種事情有時候也不要太樂觀,抱太大希望,門當戶對的即便如此,更何況半路殺出來的。”
張小雲聽出韓母話中有話,知道她對自己有成見。卻也不好說什麼。
“感情的事哪能說得好呢,我認為隻要自己當時覺得好就ok。”韓坤說。“媽,你發這麼多感慨,不如別看電視了,來看我的這些照片啊。”韓母沒動,說你們看吧。
殊不知,醉翁之意不在酒,韓母感興趣的不是兒子的那些照片,而是麵前的這個女子。——她到底是兒子的什麼人?她現在的情況如何?……張小雲似乎從韓母眼中讀出了些什麼,實際上,此刻的她感到萬分尷尬又十分後悔,今天實在不該到韓坤家來——她是韓坤的什麼人啊?什麼都不是。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他的家裏,還要麵對這個從未見麵的長輩——甚至早前還和她有過一次不愉快的通話。真是不打不相識!她為什麼要來啊?隻是為了滿足年少時輕狂的妄想吧?還是在情感缺失的時候尋找一次心靈的慰藉?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此刻他離她那麼近,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如果今天進門韓坤向她介紹的不是他母親,而是他妻子,或許我會徹底對這段感情死心吧。張小雲突然這樣想。
“呃……小雲是吧?你是哪裏人啊?”韓母終於忍不住,問起話來。
“我是龍岩永定人。現在廣州工作。我和韓坤是高中同學。”張小雲一口氣說。她特意強調了後一句話,似乎這樣定位才不至於讓自己處於窘迫的境地。
“你……還沒結婚吧?”韓母試探地問。
“媽,你問人這幹什麼!”韓坤打斷了她。他不想讓小雲為難,提起傷心往事。他轉了話題說,“你和爸不是想投資永定的村民安置項目嗎?你可以向小雲了解了解情況啊。”
“啊—對,對。”韓母不好意思地對小雲說,“是有這個計劃。”
“不久前我回去了一趟,有一些土樓正在修繕中,大部分村民還是住在土樓裏。好像是利益分配不均引發了一些衝突,還有就是集中安置的土地征用問題,目前比較混亂。”
整晚,他們都在談論著工作上的事,韓坤也延續了白天對事業的熱情,一直在談論他對公司的近期調整和長遠規劃……話題一轉,韓母也不好再追回去問張小雲的個人情況,但顯然她心裏的結卻越發擰得緊了。
片尾曲響起,這一集結束了,橘黃色的燈光裏,音樂流淌著。這樣的場景本是溫馨的,但空氣中卻彌漫著異樣的情緒——因為有兩個女人心中的五味瓶打翻了。隻有韓坤,他全然沒有察覺到,仍眉飛色舞的說著——可能,他早就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