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遠隻是笑笑,不敢冒然改口,一是不習慣,二是從心裏有意拉開與這家人的關係。蘇大發也沒有強求,兩人聊了聊國際的經濟形式,金價暴跌,股市疲軟,敘利亞戰亂,各種感歎。蘇美在旁邊聽得不耐煩,撒嬌地纏著蘇大發說,“不想聽這些,你們男人就喜歡這些話題。”
“好好好,不談這些,那你喜歡聽什麼?”蘇大發疼愛地拍著孫女的手,一副慈眉善目老爺爺的神情。這是在公司裏不可能見到的,在眾人麵前總是盛氣淩人的蘇大發,隻在孩子們麵前才能流露出普通人的神態。
“我們可以談談行遠啊,也可以談談我啊,再談談我們啊。”蘇美也是一改在工作上強勢的作風,像個小女孩似地嘻嘻笑著。蘇大發被她逗樂了,露出一副老頑童的表情。他突然轉問高行遠,“行遠,你的父母還在美國嗎?近期有沒有回國的計劃?”
高行遠心下明白,老爺子問此話的含義。從蘇美平時透露出的信息,蘇大發很希望他和蘇美能在年內訂下婚約。他馬上回答說,“他們還在國外,因為那邊有幾個項目沒有完成,暫時回不了國。”
高行遠的父母移民美國多年,一直從事生物研究工作,不可能說拋開就拋開,這點蘇大發也清楚。聽高行遠如此回答,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可以去美國啊,反正我們家在那邊親戚也不少。”蘇美接過話茬。高行遠一驚,正不知如何開脫,有人來通知開飯,算是給他解了圍。
高行遠被當成貴賓安排在蘇大發左手,旁邊是蘇美。他的對麵是安娜和蘇醒,還有蘇大發的私人保健醫生邊境。幾個人的表情都是既客套又生分。
蘇美的哥哥蘇醒,對於這種公子哥似的人物高行遠一向無好感。仰仗著家裏的財勢,遊手好閑,揮金如土,泡美女無數,緋聞不斷。聽說近來,蘇醒正和一個剛出道的小明星打得火熱。對任何人的態度,他都玩世不恭,好像家裏發生什麼事都無關乎他。如果他的父母泉下有知,有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會不會從墳墓裏跳出來。不過,蘇醒也有優點,雖然他愛玩愛熱鬧,倒是不惹事非,不像有些公子哥橫行霸道,他最多是在女人身上花費點心思和錢財。
至於安娜,這個美籍華人舉手投足間永遠透著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氣息,讓人親近不得。將近四十歲,保養成現今模樣很不錯了。皮膚細滑,眉目之間很有點林青霞的道行。雖然同在SW,身為珠寶鑒定師的安娜,卻很少與高行遠正麵打交道。自從蘇大發的兒子蘇希望過逝,這個女人在蘇家的地位變得非常尷尬。眾所周知,她非蘇希望的原配,是娶進來的續弦。大家都說她看上的是蘇家的財產,可她和蘇希望沒能留下個後代就十分危險了。蘇醒和蘇美,是她眼中的釘,肉中的刺,腳下的絆腳石。有這兩個小妖存在,她想霸占蘇家產業的希望遙遙無期。
邊境醫生,戴著黑邊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蘇大發最信任的醫生,自從蘇大發第一次得腦血栓,邊醫生已為老爺子服務了將近十年。聽說他在最繁華地段有家私人診所,也是蘇大發為他投資的。他在這個家中的地位很特殊,既像是一家人又仿佛客人。今天來給蘇大發複查身體,便被留了下來。
高行遠將眼前的人物挨個分析了一遍,滿滿一桌子精美的佳肴,頓覺無味。飯桌上都說的是麵子上的話,也是了了的。勉強在蘇大發恭讓之下吃了半碗飯,匆匆離席。飯後大家閑扯一番,高行遠便告辭。蘇美有點不舍,高行遠以第二天要開會為由推掉,她又不好強挽留。
一坐進車裏,高行遠長長地鬆了口氣。這哪裏是來赴家宴,簡直是遭罪。
車行至一鬧市地段,高行遠突然覺得肚子有點造反,剛剛根本沒有吃飽。他把車速降下來,想在路邊找家小館子解決問題。一對男女在路邊攤喝得爛醉,又唱又跳,很是惹眼。這情景看著有點麵熟,仔細一瞧,可不正是唐小丫和泥鰍嘛。竟是這兩個冤家。
隻見唐小丫抱著啤酒瓶當麥克,嘴裏咿呀不著調地唱著《小蘋果》,“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泥鰍則在旁邊配合地拍著巴掌,隨聲也附和幾句。高行遠又想笑了,唐小丫每次的狼狽都讓他撞見,卻又總能惹得他發笑。
唐小丫麵試那天,高行遠是有一萬個理由可以把她PASS掉的。他不否認,她有著設計的天賦和小才華,可這樣的人多了去了。卻隻有一個理由讓她留下來,那就是她是個能讓他發笑的對手。於是,唐小丫幸福地逃過了高行遠揮刀的大手,幸運地留在了聘用者的名單裏。
高行遠停下來觀看了幾分鍾,沒有去打擾那兩個人的演唱會,開著車悄然離開了。有些人的快樂,就是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