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喝了一口熱茶,清了清嗓,又接口道,
“東望亭亭主夏侯,年紀輕輕便習得一身巔峰武學,自建立東望亭勢力開始,三年間陸續鏟平東部勢力,服氣的招收,不服的清門,大大小小征戰三十餘場,未逢一敗。”老漢精神飽滿,說書間顯得神采奕奕,仿佛自己也是那征戰軍之一。
“糟老頭,誰說夏侯那小兒未逢一敗,他可是在今年伊始,受了埋伏,一戰淒慘,硬生生失去了左護亭陶立秋。”說話的是個四十年紀的壯漢,胸間袒露的肌肉壯碩,左臉一道刀疤,由嘴角至耳,右手邊斜立一柄三尺大刀,刀身鋥亮,寬厚與肉掌一般。
聽書的漢子們都是圖一時爽快,夏侯的名字在當今武林如雷貫耳,誰也沒聽過有誰敢在東望亭的頭上拉屎撒尿,一時議論紛紛,坐在東角的青衫男子聽到這句話,眉毛也是輕輕皺了一下,並不言語,兀自擰著濕潤的衣衫。
“胡老大,您這一捎事兒,怕是空穴來風吧,老漢我說書多年,何時有過失言大話。夏侯亭主一身修為,未曾有說逢過敵手,下屬部眾個個皆是往日豪傑翹楚,單單那左護亭陶立秋,三十年紀,一套臨風掌法縱橫沉淪海界,也就折服於夏侯罷了。胡老大你這胡門大刀,不也在陶立秋掌下吃了悶虧?”老漢心中想是不信胡老大所言,話語之中多是不屑神氣,一捋下巴稀疏淩亂胡須,神情甚是倨傲。
“操你姥姥,糟老頭,老子隻是說道說道傳聞,你提老子的敗事是個什麼鳥意思?”胡老大一嘴髒言,裹著口水星子飛出,圍他身邊的三個糙漢紛紛起身,提刀對向老漢。
老漢見著真家夥,眼神一瞪,而後閃爍,神情一改,顯得甚是畏懼,不再言語,默默坐在自己桌上,驚堂木暗紅,紋絲不動。
雨下得更急了些,卷雜著東風,輕輕呼嘯。
“您要的酒菜,來叻——”小二從廚裏趕出,端了幾盤酒菜,對著東角走去。男子擰幹了衣衫,見著小二到來,輕輕點頭。
小二擺好酒菜,又給男子倒了一杯熱茶,便立在櫃台外,看著樓內景色。
胡老大看老漢畏縮,心道欺負一個弱老頭,臉上也不光彩,便一招手,三個糙漢紛紛坐回桌邊,繼續吃喝。
“駕——駕——”陣陣馬蹄,噠噠聲疾,卷起黃泥飛濺,看樓外,略略一數,十多個人馬向著酒樓奔來。待得靠近,見眾人皆是黑衣緊身,袖口繡了一個金色的“明”字,胯下黑馬精壯高大,一律黑色馬具,連著騎者手中的馬鞭也是純黑,黑色馬鞍後掛著黑弓黑箭,各人皆配一柄黑色長刀,刀柄纏著黑繩。
小二隔遠見了,便早早趕上前去,打著笑臉。
為首一人,體格高大,翻身下馬,扯下黑色罩麵,露出幹練麵容,一雙豹眼甚是出神,雙手抱刀在胸,立在門口,盯著酒樓內,眼中精光閃爍,掃過一個個食客麵容。
其餘黑衣人下馬動作如一,分立在首領背後,罩麵之下,不見表情。
胡老大見來著這副打扮,心裏早已明白這路人底細,眼露不屑,臉部肌肉微隆,凸顯出刀疤的可怖。
“老三,你說四腳蛇就是四腳蛇,為啥老有些不知趣兒的人叫它石龍子呢?”胡老大喝了一碗粗酒,扒拉著一塊熟牛肉,對圍著的漢子說道。
“沒見過真龍,估摸就以為這蛇就是龍吧!”接話的是一個蓄著濃密黑須的三十歲年紀大漢,說話間眼神瞟向剛來的那眾人馬方向。
“沒見過真龍倒也算了,可惜,有些人卻喜歡把鹿呀認成馬呀,帶角不帶角都眼瞎看不出來麼?”另外一個蓬鬆著頭發的漢子接道。
“這叫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胡老大左側漢子一收折扇,笑意甚濃。
“對,好一個顛倒黑白,就是他姥姥的顛倒黑白!老四啊,就你最會說話!”胡老大又喝了一碗粗酒,些許酒水傾灑,順著嘴角滑落,滴在裸露的胸肌上。
雨意涼身,酒意暖心,卻不知這雨景往複涼意終有去時,唯有這酒能日日連飲,夜夜伴人入醉。
醉風樓,醉風樓,清酒入腸解千愁,瞧那翻雲,又覆那雨,觀那來風,醉意入腦,眼中何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