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這孩子,說的啥孩子氣話,讓曦兒柔兒聽著,還不得笑話你這做姨的?”孫老太笑罵:“這事兒啊,就聽娘的。往後,還有兩日就是霜降,等過了霜降入了冬,咱家田地裏的活計少了,你就抽空多做些繡活。除了賣錢,也給自己做些,出嫁的時候用得著!”
“娘啊,您這是咋了,一大早就說這麼多話!粥都熬好了您話還沒說完?”孫玉霞嬌羞的跺了跺腳,恨不得把老娘往屋外推。
“好好好,娘不說,娘去喊那倆小鬼起床喝粥!”
早飯後,錦曦幫孫玉霞在灶房裏刷鍋的時候,孫玉霞調侃錦曦,錦曦也不示弱,便歪著腦袋,天真而又好奇的看著孫玉霞問:“小姨,你說,等你出門子那會,我該叫他大虎舅舅呢,還是大虎姨丈?”
“呀,你咋曉得這些的?那些話全給你聽去了?你這小鬼頭,看我咯吱你癢癢……”
“呀呀,小姨,我再不敢笑話你了,我求饒,求饒還不成麼?……”
在孫家溝的日子,平靜而溫馨,往往這樣美好的時候,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寒露過後,節氣到了霜降。
寒露籽,霜降麥。
孫家的油菜是梁愈忠和孫氏幫忙種下去的,沒想到霜降時候種麥子,他們倆又趕來了,錦曦似乎有預感。
“娘,爹那臉上的淤青,是怎麼了?”在地埂上休息的空擋裏,錦曦悄聲問坐在身旁,同樣瘦了好幾圈的孫氏。
從上回分別至今,不過才短短十多天,這對夫婦就消瘦的不像樣子,尤其是梁愈忠,消瘦的不止是身體,精神明顯都消沉萎靡很多,就一味的悶著頭幹活。
孫家人明顯感覺到異樣,嘎婆曾嚐試著在孫氏那探尋過,但孫氏搪塞了。如此,孫家人的擔心,就更重了,於是,趁著種麥子歇息的空檔,錦曦湊到孫氏身邊,代表所有關心他們的人來一探虛實。
“唉!”孫氏沒吭聲,先打了個長長的哀聲。
錦曦最聽不得這樣無奈的哀聲,這樣退縮的表現。
“娘您別老歎氣啊,跟我說道說道嘛。”
“跟你說道又有啥用呢?你一個小孩子家,難不成還輪得到你去教訓你大伯二伯那些長輩麼?”
錦曦微微蹙眉,心裏就閃過一些不好的念頭把身子挨近些:“娘,您把話說詳細了,這段時日,梁家人把你和爹咋樣了呀?您要不說,我就就去問爹。”
錦曦說罷,作勢起身,孫氏急了,忙地把錦曦扯回身側。
“我的小祖宗,這個節骨眼上,你就別去煩你爹了!”
“那你說,一字不漏的說。”
“好好好,娘怕了你了,娘說!”
錦曦在心裏,把孫氏有些淩亂的講述,重新整理了下,終於弄明白,梁愈忠夫婦在短短時日內,迅速消瘦的原因了。
原來,梁愈忠和孫氏夫婦,果真把錦曦以前分析過的,關於分家的那些話,給聽進心裏去了。
種完油菜後,梁愈忠去找老梁頭,委婉說出了想要分家的念頭。
不用猜也曉得,老梁頭和譚氏當時的表情是震驚而憤怒的,老梁頭一口駁回梁愈忠的提議,譚氏當即就氣暈過去,梁家一片混亂。
一直對梁愈忠心懷忿恨的梁俞駒,夥同梁愈林,借此機會公報私仇,打著為譚氏教訓不孝子的幌子,兩兄弟在跟梁愈忠揪扯的混亂中,梁俞駒的拳頭狠狠招呼在梁愈忠的身上。
這件事情後,譚氏就一直賴在床上裝病,直到前幾日種麥子才下床。這之間,老梁頭沒歇在東廂房,譚氏跟前一直是孫氏衣不解帶的伺候。
可想而知這幾日跟譚氏形影不離的伺候,孫氏身體和心理,承受了怎樣的煎熬!
梁愈忠也好不到哪去,除了白日裏悶頭幹活,閑下來,就要接受老梁頭不厭其煩,且苦口婆心的教導,還要忍受梁俞駒他們的訓斥,譏諷,時刻三省其身。
錦曦撇頭,看到田埂那邊,和孫玉寶坐在一起,正悶頭喝茶水的梁愈忠,淤青臉膛上,那一臉的苦水頹敗相,錦曦不禁想到了大批鬥時代的人……
老梁家上下,對這對老實憨厚的夫婦,真是精神,親情道義的幾重壓迫啊,就算是鐵,也要被煉成一灘鏽水,更何況是人呢,不消瘦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