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自從弘光帝朱由崧在蕪湖遭清軍擒獲後,原本指望在杭州有著賢王之名的潞王朱常膟能夠整理危局,不料這潞王在監國六天後,就向清軍奉表投降,杭州等地輕易地落入了多鐸的囊中。

“身為皇室貴胄,竟然賣投仇讎,真是空有賢王之名!”想到眼下的危局,朱大典不由對崇禎皇帝有了一些敬意,崇禎皇帝麵對北京的陷落,選擇的是自盡於煤山。“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朱大典想起了文天祥的詩句,而今,大明風雨飄搖,真如當年在蒙元攻擊下的南宋。眼見得天邊已是泛白,於是朱大典推門走到庭院之中,在零星的雨中,有招有式地舞起劍來。

正舞之間,家丁朱寶急匆匆地來到庭院,向著朱大典稟道:“老爺,馬閣部差人送來密信,現正在大堂候著,老爺您看……”朱寶怕打斷了老爺舞劍,有些猶豫。

“把信使請來這裏。老夫倒要看看那馬士英又在信口胡說些什麼?”朱大典對馬士英和阮大铖之輩從來就是不屑一顧。在朱常膟獻出杭州降清後,朱大典帶著三萬人馬退守金華府,據蘭溪、東陽、義烏、永康、武義、浦江等縣和清軍抗衡,而馬士英和阮大铖等則入方國安軍中,奉魯王朱以海為監國,在紹興一帶活動。據聞朱以海以馬士英名聲太臭而沒有授予其任何官職,而現在他有書信致達,朱大典倒想看看這個奸佞到底所說何話。

當朱大典展開書信,隻見上麵寫道——

閣兄朱大人台鑒:

向日士英所作,多招非議,愚弟亦深為之悔。現社稷有難,誌士仁人救之有責。鎮東侯方大帥,名動金甌,文韜武略進退超邁,手下不乏雄兵強將,唯憚糧餉耳。

金華物華天寶,糧豐民殷。倘閣兄能出援手,慨借方軍十萬銀,則必使我師響堂堂之鼓,蕩振振之旗,克杭州於日下屆時閣兄之地亦為之安矣。

愚弟士英再拜頓首

朱大典看罷來書,不覺嘿然冷笑:你馬士英狗樣般人物,也配向老夫索銀?想到此,朱大典將紙箋放入信封,對信使道:“你可帶回老夫話語,就說老夫已奉隆武為正朔。若魯王除去監國名號,借餉之事還可商量,否則,老夫不懼刀兵相見!”

那信使聽得此話,知道朱大典已無改變可能,隻得拱手告辭。

信使走後,朱大典猶自憤懣不已,已無了舞劍的半點興致。想當年,自己在萬曆年間就題名金榜,中得甲科進士。崇禎三年即坐到山東巡撫的官位,那時現今清廷的恭順王孔有德還是登州的明軍參將,孔有德和耿仲明作亂時,正是自己率大軍擊敗叛軍,克複登州,時吳三桂、劉良佐等還隻是自己麾下的偏將。崇禎十四年,更是成為威震四方的督師輔臣,坐鎮鳳陽總督起江北及河南湖廣軍務。“時運不濟,命運多舛。想不到那禦史鄭昆貞竟然與老夫過不去!”崇禎十五年,漳州龍溪縣出生的禦史鄭昆貞上奏彈劾朱大典貪汙軍餉和賣官鬻爵,惹得崇禎皇上震怒,下旨將朱大典革職候審。“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老夫縱是貪賄,也不似那有人血盆大口。何況名利兩重,誰人不逐?”思忖之間,朱大典不知不覺已來到荷花橋。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望著橋下被大雨摧得七零八落的殘花敗葉,朱大典也不由感到一絲蕭瑟秋風的寒意,雖說隨口吟出南宋楊萬裏的七絕詠荷詩句,卻深深體味出風光不再的愁緒。

若是清虜不再進兵,朝廷即可稍安,也可有勵精圖治的時間,屆時待機匡複河山。不過,此番情境老夫今生恐是巴望不到了。朱大典想著想著,不由吟出楊萬裏的另一首詩句:“船離洪澤岸頭沙,人到淮河意不佳。何必桑乾方是遠,中流以北即天涯!”

“老爺,公子和一班將領官員,正在大廳裏候著,等老爺前去議事。”家丁朱寶的一聲提醒,將朱大典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朱大典此時方記起,昨晚曾令兒子朱萬化傳令總兵董毅、姚嵐等於今晨在帥府商議軍務,而今竟忘得一幹二淨:“看來真是老了。”

“你速去告與公子和眾位將軍,本督師即刻就到。”朱大典吩咐完,隨即獨自進入庭院臥室更衣,在帥府大堂之上,東閣大學士的一品官服還是要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