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李成棟大軍的營寨之中已是炊煙縈繞,遠處的村舍不時傳來陣陣雞鳴,剛剛被換上的綠色大旗在淡淡的晨光映照下顯得格外醒目。一些被拴在軍帳外的騾馬不安地刨蹄嘶叫著,許多兵士在將校的帶領下在營中的空曠處進行著操練。
四五十的一行人騎著馬馳出了轅門,李成棟騎著他的青驄馬走在最前麵,緊跟著的是張繼世和李元胤等。
“伯樵,你往蕪湖的路上萬勿大意,現這一路上都有清軍紮營,需回避周旋才是。”張繼世字伯樵,李成棟對堅辭要去的他心裏還是不放心。
“繼世叔叔若是路途不順,盡可返回。小侄絕不會如昨日般狼狽。”在昨天晚上的送別宴上,李元胤被喝趴下了。
“繼世此去自會小心。此番在大將軍營中,所待甚厚,臨別之時又獲贈銀兩馬匹。這些倒叫繼世今後不知如何麵對大將軍。”張繼世說的倒是實話,因為從此以後,張繼世為的是明朝,而李成棟效忠的是大清,雙方已是死敵。
“哈哈哈,這倒是一個難題。寒駒先生錦囊盈胸,這等事何難之有?”李成棟聽罷張繼世所言,將難題拋給了在後麵默不作聲的孟文全。見孟文全還無一語,李成棟隻得自嘲道,“這幾日先生得了心病,竟致耳聾口啞,回營後元胤可要找個郎中給先生瞧瞧。”
此時的孟文全正在內心受著煎熬。從心裏想,李成棟的降清之舉無可厚非,因為正是皇上朱由崧拋棄了這些臣子和百姓隻顧著自己逃命,使得朝廷事實上已不存在,從而導致許多將領所率的明軍成了既無軍餉下發又無糧秣供給的孤軍,再加之清軍正從各個方向壓來,即使拚死一戰,也是無絲毫取勝希望。所以,李成棟為保全大軍而降清的舉動才沒有招致激烈的反對。想到此,孟文全哈哈一笑道:“昔日晉文公為報答楚成王在顛沛流離之時的收留之恩,曾許諾成王‘退避三舍’,後果然踐行。若日後大將軍和伯樵在戰場上相遇,也可效行。”
“哈哈哈,到底是寒駒先生高識過人,為我和伯樵出得正解。”李成棟一陣大笑。其實真正使李成棟高興的是孟文全說出此話表明他已經諒解了自己。
送別張繼世剛回到營寨,就見一些個兵將已在剃頭了。
為了盡快將李成棟部下的頭剃完,博洛貝勒派出的近百人在蘇坦泰的帶領下一大早就來到了李成棟的大營。李成棟和孟文全進寨時,看見一些已經剃完頭的兵士在嬉鬧,幾乎剃光的頭頂發著青光,隻有靠近後腦的地方留有一塊銅錢大小的頭發被編成一根細長的小辮。蘇坦泰的身邊站著一位漢軍旗的牛錄章京,他們身邊堆滿了待發放的清軍綠營軍服,有些軍士害羞地將帽子趕快戴上,隻將小辮子露在腦後。
“他娘的!這頭發被剃成這樣真他媽的醜!能否給老子多留幾根毛?”已經坐在凳子上的牛鳳梧對站在身邊正準備動手的剃頭匠大聲嚷道。
“那可不行!多留幾根辮子就粗了,若是不能從錢眼穿出,這樣可是要被處斬的。”剃頭匠是漢族旗人,他可不願意惹事。
“處斬個?!你就給老子來個粗的,看哪個敢砍老子的腦殼!”牛鳳梧可不吃硬的。
“你娘的找死!”站於蘇坦泰身邊的牛錄章京見牛鳳梧犯刁,大喝一聲拔出刀來,“攝政王諭令:‘剃發不如式者亦斬。’”邊說邊衝到牛鳳梧身旁,舉刀就往牛鳳梧的頸項而去。
牛鳳梧怎麼也沒有想到身邊就會衝出人來取自己的腦袋,見刀鋒已至,慌忙向後一仰,滾翻在地。那牛錄章京猶是不甘,還要舉刀上前。
“夠了!”突然響起一聲炸雷般的斷喝。
“在老子的地盤上,還容不得你撒野!”李成棟的一雙怒目緊盯著那牛錄章京,見牛錄章京眼中露出驚詫之色,於是又將眼光掃向不遠處的蘇坦泰,“把這小子綁起來!”李成棟用馬鞭指著驚惶未定但又怒氣待發的牛鳳梧對李元胤大聲說道,“拉下去打二十大板!”見牛錄章京神色有些高興,李成棟於是帶著拖腔吩咐李元胤道:“輕打!”說完對著發呆的牛錄章京“哼”了一聲,然後騎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