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雙手撐在桌麵上,以少有的壓迫姿態看向賈仁,狹長眸子裏閃爍炯炯寒星。
“陳家一門五口慘死,賈先生一眼就能看出許多端倪,仿佛身臨其境一般,又把線索指向馬夫吳老二,先生一介書生,破起案子來,卻是較之縣衙司捕也不遑多讓。”
賈仁默默飲著酒,慢慢道:“老三你也不差,什麼都瞞不過你。”
許白道:“賈先生何必客氣,這事你應該做得更好,卻偏偏賣了破綻給我,否則,你隻要瞞下吳老二不說,即便是沈無傷看得出來,我又怎麼可能懷疑到你。”
賈仁笑道:“這麼說,倒是我大意了。”
“不是大意。”
許白盯住賈仁,一字一頓說道:“你是有意為之,更甚之,人,也是你殺的吧。”
這是很嚴重的指控了,賈仁卻隻是不屑一笑,搖頭道:“老三你這麼說,是認為陳家一門五口和吳老二死的冤?”
“不冤嗎?”許白說道,“六條人命,難道不冤?”
“死得其所,便是不冤。”賈仁好整以暇的為自己斟滿了酒,笑道:“自打做了這亭長之後,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但就我的人生經驗而言,機會從來不是等來的。”
許白眯起雙眼,說道,“於是呢?”
“於是我就為你創造了個機會。”
“用六條人命?”
“都是風燭殘年的年紀,陳老太公享盡富貴,吳老二受盡苦難,他們都應該有所解脫了。”
許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殺了六條人命,你好像還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何謂好與壞?”
賈仁皺起了眉頭,“許白,我原以為你是幹大事的人,不想現在看來,你還差點道行。”
許白絲毫不讓,同樣皺起眉頭,“賈先生,難道你口中所謂的幹大事的人,就是要變成冷血動物麼?”
賈仁搖了搖手指,想了想,認真道:“你的血冷麼?莫說你,就是昨夜時分的陳家一門五口,他們的血也不冷,我不知道你說的冷血動物是什麼意思,但在我這裏,對你,隻有一個要求。”
許白冷冷道:“願聞其詳。”
賈仁緩緩張口:“我隻想讓你做一個人。一個純粹的人。”
“可天下是有律法的,不管是大鹿,還是以前的秦,人一生下來,就要被律法束縛,怎麼純粹?”
“好辦,砸碎它。”
許白笑了,搖頭道:“即便沒了律法,還有崇高的道德準則,賈先生,恕我直言,一個人能否稱之為人,內心的道德準則比律法更為重要。”
賈仁將酒杯舉了起來,“道德準則?那是什麼東西?”
“解釋起來很麻煩,但你可以把它看成一個人的良知。”
“哦……”
賈仁點點頭,“明白了,你說的沒錯,良知是人人都有的。”
許白冷笑一聲,“不見得吧,比如賈先生你,我看你就沒有。”
賈仁歎了口氣,道:“我也有的。”
“哪怕你剛殺了六個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