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揭發陳大莽剛才發言的罪行!”一個男人的吼聲在人群裏響起。大家的目光都盯著他,是會計黃春祥,他一隻手高高的舉著,臉上有一種難以琢磨的憤怒。其實他心裏早就在注視著莽娃剛才的發言,想從莽娃的字眼裏,找出幾句不恰當的話來報複他。
“哦!黃會計。有啥話上台來講嘛!”村長賴喜禮說。
黃春祥走到台上,拿起那隻嗚嗚叫的話筒,氣宇軒昂的說“賴書記。各位領導。各位貧下中農。你們剛才聽了陳大莽的發言!一定也聽出來啦!他是在替地主分子開脫罪行呀!是在,是在汙蔑我們的新社會呀!”
幾百人的會場,都被他的話震懾的張大著嘴巴,都在替莽娃捏著一把汗,隻有黃家的那些人心裏在高興,他們也很想整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娃了。
金嬸心裏也很緊張,她看了一眼大家的臉色,明白黃會計是想報複莽娃。她猶豫了一陣,終於鼓起勇氣說“喂!黃會計,別亂扣帽子嘛!”
旁邊的老疙瘩隊長一直沉默著,莽娃的發言,引起了他對過去的回憶,對眼前的思考。聽見黃春祥給莽娃扣了那麼大一頂帽子,心裏就震驚得直打抖。那些年的“現行****這頂帽子,比“黑五類”的帽子還要嚴重,弄不好會坐牢,甚至槍斃呢!
村支書賴喜禮也感到有些驚訝,聽見金嬸的話,就在黃春祥身後說“老黃。你說具體點呀!”
“哦。我會拿出證據來,揭發他陳大莽的思想反動罪行的,”黃春祥說“在舊社會呀!哦。地主分子陳昌海霸占著這裏大量的土地。他住的是大瓦房,吃的是雞鴨魚肉。而我們貧下中農呢?卻住的是土牆茅草房,吃的是野菜加米糠呀!但是!他陳大莽卻說,地主分子給長工們吃的是白米幹飯,還,每個禮拜打一次牙祭,這分明,分明就是替剝削階級說話嘛!是個極其嚴重的反動言論嘛!”
黃春祥的話像鐵錘一樣,重重地敲在人們的心裏,大家都沉默著,老頭們忘了抽葉子煙,婦女們忘了做針線活。他們心裏都明白,莽娃要遭殃啦!
“解放前呀!”黃春祥見自己的發言在人群中起了作用,就更加義正詞嚴地說“我那個死老漢也給他大地主陳昌海做過長工呀!但是,但是後來被他趕出門啦!他陳昌海還把我老漢兒唯一的兩畝地霸占了。我老漢兒被氣得吐血而死了啊!死的時候連一口棺材都沒有,隻用一張破席子裹著埋了的啊!”
老疙瘩隊長和那些老頭們都清楚,黃春祥那個老漢兒過去是抽**煙的,那兩畝地是他老漢兒賣給陳昌海,拿去抽了**死的喲!還有,他老漢兒是在陳家偷東西被逮住,然後被開除了。
“狗雜種喲,咋個把這些帳都算在人家頭上了嘛!”老疙瘩氣憤的想著,正要張口說什麼,卻聽見黃春祥又把矛頭指向了莽娃,就不敢吭聲了。
“這個陳大莽呢?大家別忘了他的成分是上中農呀!他老漢兒過去雖然是長工,但是!”他把這兩個字說得很響亮,還用一隻手拍著桌子。“他家有幾畝地,幾間瓦房呀!而且。這個陳大莽以前就一直在幫著地主分子呀!就在那天分麥子時,他還幫地主分子擔麥子回家去呀!還有嘛!哦。去年地主分子得了病,他還親自把他背進醫院去的呀!這些罪行,”
他說的這些好多人都看見了,分麥子時老地主不在場,按照工分,小地主分了一百多斤麥子。但小地主沒有氣力把一挑麥子擔回家,莽娃就幫他把麥子擔回去了。去年老地主得了一場疾病,左鄰右舍的人都不敢靠近,生怕他的成分給自己惹來橫禍。小地主急的沒辦法,就去找莽娃幫忙,莽娃就背著陳老地主,跑了幾裏路背到了縣城醫院,才把老地主的命救了。
“唉!人情世故嘛!”好些人都暗自歎息起來。
“這些罪行嘛!”黃春祥又語氣嚴厲地說“就充分說明他陳大莽的政治思想,一貫都是站在地主階級的立場上呀!加上他剛才的發言!就更加證明啦!陳大莽是一個隱藏在我們革命隊伍裏的現行反動分子!”
“應該把他抓起來!”黃家的人在人群裏喊,黃家其他的人也喧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