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詩人和白日夢(1)(1 / 2)

我一直都對詩人(泛指藝術家)這樣一群不能用常人眼光來看待的人感到迷惑不解,他們到底是怎樣創作出他們的作品的,他們靠什麼來把讀者吸引住,並且還會引起我們前未有過的各種感情的。在對這個問題的探索上,我有點像那個紅衣教主,不斷地對阿瑞歐斯多提出問題。

大多數詩人對我們提出的問題給予無法解釋的回複,即使個別詩人勉為其難作出的解釋也很難讓我們滿意。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能解釋清楚決定詩人對其想象性材料選擇的因素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們用什麼能力創造出這些富有想象力的作品,包括具有非常觀察能力的偉大人物,雖然如此,卻一點兒都不影響我們研究這個問題的熱情。

我們多麼希望能夠在我們自己或者相類似的人身上,發現同詩人創作相類似的想象性活動,假如那樣,我們就有可能通過仔細審查這種活動而發現詩的創造性想象能力的真實本質。實際上我們也是如此做的,並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作家們長期致力於縮小和普通人的差距,他們經常鼓勵說,其實在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是一個詩人的世界,當這個世界隻剩下最後一個人的時候,那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個人是個詩人。我們試圖在兒童身上尋找這種想象活動的潛在表現,眾所周知,兒童最專心和關注且對他最有吸引力的活動是遊戲,就是說,處於遊戲狀態中的兒童正像展開想象的詩人,他們在遊戲中重新布置生活,使周圍的一切以他喜歡的方式呈現出來。

毋庸置疑,孩子們對環境的理解是真實的,並真正地投入到了遊戲當中去,舍得在這裏花費心血和投注感情;所以,“嚴肅”並不是真正和遊戲相對立或相反的東西,“真實”才是。當然,兒童非常專注地投入遊戲,並不是癡迷想象的世界,他隻是將現實中可見可觸的物體、場景等搬進了他的想象當中。“白日夢”和之相比則不同,它沒有遊戲和現實的聯係,而是純粹的脫離實際的想象。

和兒童在做遊戲時相似,詩人對他所創作的虛幻世界是當作真實來對待的。這意味著,他將詩的世界和現實世界嚴格區分開來,但卻對詩的世界投入了非常多的真實感情。我們從人類的語言當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兒童遊戲和詩人創造的世界之間的相似性,舉例來說,人們常常將某些通過某種方式可以再現的想象性創造物,用語言表達為“遊戲”(英文中這個詞還有戲劇、表演、假扮的含義),它們包含著各種真實或可以接觸的事物,語言中還將把想象世界表現出來的人叫作“表演者”或者“演員”。可是,很多重要的文學效應就從詩的非現實的想象世界中產生了出來,例如我們現實中見到的許多事物,我們也許不會覺得很美或者令人愉悅,但當它成為詩人筆下的對象時就成了十分美好的事物,讓人感到愉快;感情也是同樣,許多現實中非常痛苦的情感,一旦變為文學作品,聽者和讀者就感覺是一種愉悅。

我們對現實和遊戲之間的區別還有一種觀點,當一個兒童從小孩成長為成年人,他便不再做遊戲,並且生活在現實生活中隻同現實打交道持續幾十年,或許某一天,他會突然進入一種遊戲和現實沒有差別的境界當中,他恍惚中想起兒時是多麼認真地做遊戲,這時,如果他將想象的世界和現實相比較,他就情不自禁地想永遠進入詩的世界當中,去獲得幽默想象的樂趣,而不想再去承擔現實生活的重擔。

隻要人長大成人就不再做遊戲,可這並不等於放棄從遊戲中獲得快樂,因為,對一個稍微了解精神生活的人來說,都能感受到放棄曾經享受過的樂趣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實際上,我們隻是換了一種形式,用一種努力去獲得這件東西的“代用物”,並沒有真正的放棄。所以,當人長大不再做遊戲時,他們就創造出一種類似空中樓閣的虛幻東西來代替原先的遊戲,我們稱之為“白日夢”。我相信一個人隻要活著,就會製造自己的白日夢,並一直繼續下去。但是長期以來,這個事實一直被忽視了,很多人並沒有充分並且正確地認識到它的重要性。

人的幻覺和兒童遊戲相比,更不容易被覺察到。確實,一般兒童遊戲是一個人做的,但即使幾個孩子一起做,那麼,在他們的心目中肯定有一個共同的秘密王國專為遊戲目的而設。不論成人對兒童的遊戲是否感興趣,兒童都不會隱瞞這些秘密。可是成年人在做白日夢的時候,總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對這些夢感到羞恥。換個角度來看,這是成年人對夢的珍愛,把它們當作隱秘的寶藏,寧肯說出自己的錯事,也不想把自己的白日夢告知於人。也許,他認為這種幻想隻有他一個人存在,他並不知道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遊戲的繼續就是白日夢,由於之後的動機目的不同,所以兒童遊戲中的具體行為也就和成人的白日夢不甚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