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鬥搖搖頭,但心裏有些暗自腹誹,如果這裏坐著的是季允祥,你也敢這麼直嗎?
唐桂森見他老實聽著,遞過一支煙來,“好,今天上午也沒事,四哥就好好給你講講怎麼包村。”
這正是文光鬥現在最想聽到的,“四哥,我回去拿個筆記本。”他開著玩笑。
唐桂森笑道,“笑話四哥?拿什麼筆記本,記在腦子裏就行了。”他沒有繼續說,卻拿起了電話,“王書記,我桂森,我們現在可是一家人啊,又要跟老哥一個鍋裏攪勺子了。”
也不知那邊說了句什麼,唐桂森笑著說,“小老弟分在我這片裏,負責包咱們北莊,上午有時間沒有,我們過去看看你?”
電話那邊說了一句,唐桂森就放下了電話,得意地說,“四哥的話,王永慶還得聽。”
文光鬥道,“四哥在鎮裏,那是什麼人?!”
唐桂森得意著,說道,“記著,別人不聯係我們,我們就主動聯係別人,你本身比別人矮一塊,你再不主動聯係別人,不更被邊緣化了嗎?”
文光鬥認真地聽著,這其中有做人的道理,也有工作的方法,這裏麵有著不乏農民式的狡黠與世故,這也是最最本土化的中國基層式的卡耐基智慧。
“我先給你講講包村都有些什麼工作,”唐桂森打開話閘子,就收不回去了,“一是穩定,最好不能有上訪戶; 二是收稅,每年的農業稅要按時收上來; 三是換屆,就是農村兩委換屆,這是大營生,不過,已經換完了; 四是傳達一下上級的文件。”
他喝了一口水,“不用我說,你也猜出來了,穩定和收稅是主要的,尤其現在兩會期間,全國兩會馬上也要召開,村裏一定要保持穩定。再就是農業稅,這是皇糧國稅,必須繳的,真到了收稅的節骨眼上,你們辦公室每天都會排序,李鎮每天也要調度完成情況,你包的村真要繳不上來,你排在最後,會上受批評不說,臉上也不好看不是?”
他邊說,文光鬥邊在腦子裏記,“村子經濟基層好,村幹部工作有力,各項工作都好開展。差的村,不是說村幹部能力不行,因為村裏底子太薄,矛盾也多,工作不好幹。你包的這兩個村嘛,好村!但兩個書記都不是善茬!”
“四哥,我應怎麼辦?”文光鬥誠心誠意地請教。
唐桂森一口把杯中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走,我們邊走邊說。”
文光鬥快走幾步,叫了小鄭的車,拉上兩人就往北莊而去。
唐桂森上車跟小鄭開了幾句玩笑,接著上課,“有的人整天願意跟村幹部攪在一塊,有的人卻幾個月才去一趟,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道!書記認可你了,願意幹活,工作肯定排在前麵,書記不認可你,說破天也沒用!”
唐桂森看看文光鬥,“你就記住一句話,”聞聽此言,文光鬥知道下麵的話才是經驗的凝結,心血的錘煉,格外用心去聽,“一是你得自身幹淨,處理事情才能公道,不要貪人家那三瓜兩棗; 二是你得壓得住場,讓他們知道誰大誰小,誰是鎮領導,誰是村幹部。”
文光鬥暗想,這那是一句話啊,七八句都有了,但這都是小節,他開始仔細琢磨起唐桂森的話來。
唐桂森繼續說,“村裏的幹部,說句不好聽的話,都是老農民,我們包村,不是憑官大官小,憑的是感情!感情出來了,工作也完成了!”他看看文光鬥,嗬嗬笑了,“理解不透了吧?”
文光鬥隻好說道,“四哥說明白點。”
“我說的這些東西,你在書本上是學不到的,不是兄弟你,外人我一概不傳!”唐桂森仿佛就是農村大學的教授似的,“壓住場是指開始,後麵你就得交往啊,一味光來硬的也不行啊,但總起來,你得讓人家服你!四哥為什麼在十裏八村威望這麼高?”他指了指自己,“憑的就是人格魅力和工作魄力!兄弟,”他說到最後兩個字,又拉長了語氣,“好好學著吧。”
人格魅力是不是指不貪不占,處事公道,工作魄力是不是指有氣場,壓得住?文光鬥腦子快速轉動著。
小鄭的車開得飛快,轉眼間到了北莊村頭。唐桂森停下講授,掏出手機,“是李鎮的電話,我先接個電話。”他變得恭敬起來,“你好,李鎮,噢,噢,好,好,我馬上回去。”
“兄弟,不好意思,李鎮找我,我得回去一趟。”他看看文光鬥,“你看?”
“沒事,四哥,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會會王永慶。”文光鬥說道。
唐桂森一拍他的肩膀,“好樣的!有事給四哥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