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永純

特別推薦

作者:郎永淳 吳萍

編完此稿,眼睛依舊潮濕。不承想風光無限的央視主播郎永淳和他妻子也命運多舛,馬失前蹄,癌症"敲"門。他們也是草根。從江蘇———北京———上海———國外;從腫瘤病房———央視演播廳,他們來回動蕩,他們沉浸在滂沱的淚雨中,活得很累很決絕,但他們很頑強,很感人,一直相攜、相守。為此我們編纂了他們合著的《愛,永純》一書中最熾烈的部分,望您喜歡!

圓 缺

來到人世上,原本就是一次偶然,離開這個世界是必然,然而誰不貪戀生得絢爛,活得漫長?

沒有想到,癌來敲門

下了動車,趕到深圳的酒店,已經23點多了,昏黃的燈影裏,媳婦在等我。她上午在電話裏輕描淡寫地說,晚上少喝點酒,早一點過來,有件重要的事要跟我商量。

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托詞吧!一定是怕我晚上和“真誠溝通———廣州亞運篇”拍攝團隊告別時多喝酒,嗬嗬。今天是這次拍攝最累的一天,前幾天馬不停蹄,壓縮了拍攝周期,就沒消停過,但還好,畢竟不用耗太大的體力,可今天是純體驗式,幹的是體力活。在廣州增城的山裏騎自行車跟拍“齊天下”騎行車隊一整天,我這個奔四的人,要和這些在校或剛剛畢業的大學生騎行,有點瘋。大太陽底下,為了拍上坡下坡累得精疲力竭、滿頭大汗的畫麵,我來來回回騎上騎下已經累瘋了,沒有時間想,是否真的有重要的事。

午飯時接到坐鎮北京的製作團隊頭兒的電話,我倒是開始犯嘀咕了。是啊,為什麼這次突然壓縮拍攝周期?三天前,部門領導李老師和康老師在電話裏也都是含糊其詞,隻是讓我抓緊時間提前回京。我有些疑惑,他們不說,我也不能問。和團隊配合不好?不會呀,我隻是在策劃、拍攝到粗編的過程中會提出和堅持我的想法和意見,應該沒有工作上的問題呀!到底怎麼回事呢?晚上和媳婦一起分析分析吧。

這次真巧,我28號到廣州出差,曉雨跟著媽媽和他的小夥伴明明一家正好之前約好了“十·一”要去香港迪士尼,他們從深圳進關後還可以到廣州來和我會合,公私兼顧。沒想到,我提前結束工作,要趕到深圳和他們會合。奔波了一天,終於像回到家一樣,我進門就往床邊一坐,順手拿起媳婦的 iPad,屏幕彈出的頁麵是“中醫治療乳腺癌”,我一下子明白了。

“你得了這病?”

媳婦點點頭。

“既來之則安之。”

媳婦緊咬著嘴唇。

“沒事兒,我明天聯係專家。怎麼查出來的?”我轉頭看著熟睡的曉雨,曉雨鼻翼翕動,幸福的小呼嚕聲輕輕響著。

我轉回頭看著她,平靜,放鬆,試著不讓空氣凝結:“明天回北京,應該後天就能找到專家看看,別急!”

“我在上海已經找專家確診了。你去廣州那天,我其實在上海不是出差,而是殷大姐陪我去做了核磁,看了乳腺外科專家沈老,他讓我和你商量,是到上海還是在北京治。”

她瞞我瞞得好厲害,26號給曉雨過完生日,27號我送她去機場,她跟我說,去上海采訪一天半就能回來。28號,我下午去廣州時把車放到機場,我起飛她降落,下午她從上海回來正好把車取走。我還說,匆匆忙忙,在空中擦肩而過。沒有想到,人擦肩而過,癌黏上身來。

我若倒下,天便塌了

“怎麼查出來的?為什麼早不跟我說?”

“中秋節去體檢發現的,我不想讓你分心。”

我完全沒有想到,她瞞著我去上海是要進一步確認,根本不是什麼采訪。而且等著她的結果和北京一樣,上海的權威專家確診肯定是乳腺癌。在這之前的十天,每一天,她是怎麼過來的?!在她平靜的回述中,我無法想象生命中過往的十天,於她而言是怎樣的漫長。

還有比這更糟的嗎?我敲響賓館的門,給我開門的是已被腫瘤找上門的她。我心裏沮喪,嘴裏卻說:“幸虧體檢查得細,早發現早治療,沒事!”

“我害怕!”

我看看熟睡的曉雨,抱緊她,緊緊抱著,不放手。我知道,對於這個家來說,我就是頂梁柱,我垮了,天就塌了。上有老下有小,我得撐著。

她貌似平靜,我寧願她能哭出來,讓情緒釋放。她一直沒哭,哪怕是眼角濕潤。但她心裏一定裝滿了淚水,或是淚水已偷偷流幹。

心太小,裝太滿,放不下。

誰能放得下呢。

“我會死嗎?曉雨才剛上五年級。”

“別瞎說,沒那麼嚴重!既來之則安之,咱們抓緊治、好好治。”

我詞窮到隻能一次次說著既來之則安之,是在寬慰她,也是在給自己打氣。

她的身體已經帶病運行十個月了,元旦剛過,因為出差時尿血已經住了兩次院,當是IGA腎病一直在治,中藥西藥一起上,提高機體免疫力。誰承想,如今江河直下,病情突變。

來到人世上,原本就是一次偶然,而離開這個世界,誰也躲不過,這就是必然。生老病死,人間規律。然而,誰不貪戀生得絢爛,活得漫長。

“我大前天給李老師打了電話,想讓你陪我去看病。”

“一定陪好!別著急,明天上午聯係專家,下午咱們飛回去,今天早點睡。”

曾經的悔,發生在2006年,她在北大醫院手術,我沒有陪她。那天,我7點50下了早班,開車一路狂奔,她還是已經上了手術台,自己給自己簽的字。把她推回病房、抬上病床,她才從麻藥中醒過來,有氣無力地笑道:“你來了。”

我們都是從外地到北京打拚的,出身草根,卻都很要強,家裏的老人年歲大了,我們也不忍他們累著,跟著操心。那時,她幾乎天天加班寫稿子,編輯版麵到深夜,我是早班、午間連軸轉,時常是下了早班趕回家,接上他們娘兒倆去幼兒園,早上是一家三口的快樂時光。

“曉雨還不知道吧?”

“不知道。他和明明這兩天玩得可歡了,明天還是按計劃陪他玩一上午吧,早點睡。”

曉雨一定是玩得太累了,在我們輕聲的對話中,睡得呼嚕呼嚕的,可能正美夢連連。上了四年級,媽媽一生病,他也仿佛在一天中長大了,約著和小區裏的同學一起上下學,省了我們的車接車送。雖然他也會纏著媽媽說,你沒生病,我不信,但經一事長一智,孩子漸漸接受了媽媽身體糟糕的現實。

我輕輕親了一下兒子,爸爸媽媽會多陪你,讓你記得我們的溫暖、我們的堅強。

莫名煩躁與精心安之

“永淳,主任看了片子,全身都挺好!跟弟妹說一聲,過幾天能拿報告。”

“謝謝謝謝。”我長舒一口氣,從茶館走出來,小心翼翼忐忑地接著這個電話。因為它可能帶來石頭落地的快感,也可能帶來凶險的宣判,PET檢查因其敏感而會對病症提前提示。

“不過肝上有個小點,看不清是啥。”

我腦袋嗡地一下大了。“我開完會晚上細說。”我匆忙掛掉電話。

輕易不流淚的我,淚往上湧。這幾年,曾有那麼幾次,邊開車邊莫名其妙的會滿眼是淚,心脆弱得不知道什麼時刻會有片刻失控。原本以為,兩年多的溝溝坎坎,平靜越過,沒想到今天突然有如再一次站到了懸崖邊緣。

肝上有個點,極有可能是乳腺癌轉移了。怎麼跟吳萍說?下一步怎麼檢查、確診?手術?化療?放療?我平靜一下,擦一下眼角,進到茶館的房間,繼續把會開完。

15年前,我曾擦掉眼淚,進演播室錄播一段訪談,但被細心的嘉賓看出情緒異樣,那是因為新婚燕爾剛回到崗位卻被不知哪兒來的子彈射傷,無盡委屈,因年輕而咽不下。一路風風雨雨,從此再未在單位落淚。今天,心中縱有波瀾,似乎也能波瀾不興。但那時的眼淚,單純因為工作中的誤會,像一頁紙一樣,轉瞬就翻過去。而現在,這番際遇,不可能輕描淡寫地翻篇。北京的雪來得早,我的心裏也下上了雪。開車回家,又一次莫名地滿眼淚水。盤算著還是得瞞上幾天,請主任出來勸她再做一下核磁看看,就說看到了一個囊腫,無法確認性質。

隨即,密集的電話、短信,拜訪各位專家,同時還請出給吳萍做PET的核醫學檢查專家出麵跟吳萍說,PET檢查發現肝髒上有個囊腫,要進一步做增強核磁MRI來確認性質。吳萍不可避免地緊張,反複問,我不會那麼倒黴吧,剛剛覺得身體好一些,就攤上腫瘤轉移了?

吳萍在家裏不停地上網查資料,不停地發微信、打電話,尋求心理支撐。吳萍是極端敏感的人,而我是個藏不住事的人,在忐忑的檢查中,夾雜著她無盡的追問,我或是耐心地安慰她不會有事,但一定細心檢查,或是不耐煩地指斥她胡思亂想。避著她,密集的專家會診悄悄進行。肝上5個轉移點在增強核磁上看得很清楚,手術不可能,放療不可能,治療方案非常明確:化療,介入。我怎麼跟她說呢?

我平靜地回家、平靜地工作,避開吳萍,卻在焦躁地找尋著答案:下一步怎麼辦?MRI的結果出來了,肝上左右兩葉,5個轉移點在增強核磁上看得很清楚,1個指甲蓋大小的、4個米粒大小的,手術是不可能做了,去日本做重離子治療也被放療專家否了,化療專家也很意外,兩年前的手術與化療都算成功,生化病理指標分型也屬於不易複發型,為什麼上一輪治療方案這麼短時間就沒有效果,甚至可以說失敗了呢?!

其實,能選擇的,就隻能是換一個新方案。第一步,保守化療;第二步,化療結束後,再確定要不要介入治療。看來這種全身疾病是多麼讓人頭痛,癌細胞可能已在全身流淌,不是頭痛醫頭、隨便動刀能解決的了。接下來,我怎麼跟吳萍開口說呢?

沒有等到我開口說,我的致命錯誤被吳萍在家裏發現了,她哭著質問我為什麼瞞她。在家充電的手機上,保存了我拍的PET、MRI的診斷報告照片,我用彩信發送到上海等地谘詢後,手機就沒電了。當手機充好電,主屏幕上顯示出回複信息,一切都瞞不住了。

要說是倒黴,現在,真的是倒黴找上門來了。

我的煩躁突然有了出口,我必須重新轉化成一個耐心的解釋者、寬心人,和吳萍一起來麵對所有的糟糕。我還要預料到,可能還會有更大的凶險在前方,像攔路虎一樣擋著,不能像吃抗生素那樣,一下子把所有最好的藥用盡。

如果說,上一次說的“既來之則安之”還有不少輕鬆與自信,那這一次,我必須審慎地確保能“安之”!

我對著天,擦幹眼角的淚,平靜地對自己說,控製好自己。

我不能哭,因為,我叫“安之”!

倒下,是輸給了自己

初夏的一個下午,一個配音班把我折磨得渾身虛汗。其實不是配音班把我折磨成這樣,而是頭一天晚上吃的海螺。吃海螺中毒了!

在遼寧出差,吃了滿桌子海產品,晚上飛回家不久,就有了胃腸反應。一點一點回憶,一道菜一道菜地排除,最後確定了是海螺惹的禍。在床上根本待不住,直接坐在衛生間裏。吳萍最後一期化療剛做完,出院回家沒兩天,渾身還是各種不舒服,我回到家時,她已蜷縮在床上,半夢半醒著。她先是看著我穿梭於臥室與衛生間,並沒當回事兒,而淩晨一點多,她醒來發現身邊沒人,我一直待在衛生間,把她嚇了一跳。她有氣無力地要起來送我去醫院急診,那怎麼可能?!

她的身體狀態不允許她開車,我也快拉得虛脫了,沒有力氣去開車,隻能等天亮,等把髒東西排完。這一等,幾乎是個不眠夜。吳萍愛莫能助,我生生地扛著,挪回到床上,胃裏麵有如翻江倒海,海嘯的波濤傳導於胃腸之間,我佝僂著身子,想著不去影響吳萍的睡眠。一有風吹草動,就躡手躡腳遊走回衛生間。

吳萍用的某種化療藥,也會引起強烈的胃腸反應,我一打電話,她就說這次又是止不住的胃腸閃轉騰挪。她時常一個人住在醫院裏,那該是怎樣的痛苦啊,這個夜晚,我能體會到。

這是我第二次吃海螺中毒,第一次是在1996年的夏天。吳萍老家在丹東,自幼在大連長大,愛吃海貨,最愛吃當地的螺類,有熟人來北京,家人就會托他們捎些海螺來,我們去火車站接頭接貨。夏天,坐了一夜火車來到北京的海螺,旅途勞頓,難免會折磨吃它的人,我就被它折磨瘋了,有如這次。隻不過,第一次吃海螺中毒,是分享愛人的幸福,一不留神,收獲了附加的贈品:痛不欲生。時隔十七年,再次吃海螺中毒,純屬意外。

意外來了,人難免多想。會想到死亡,不止一刻想到死亡。生命來到這個世界,那是緣於奇妙的偶然,而走向生命的終點,麵對死亡,卻是誰都逃不過的必然。從奇妙的偶然,到逃不過的必然,多留一些光亮還是晦暗,多留一些純淨還是灰塵,多留一些包容還是怨恨?

珍愛生命,珍惜每一刻;珍愛世界,珍惜每一人。我隻有這樣,才敢去找死神對話。

半夢半醒,一夜折騰,醒來,陽光漫進窗簾,我發現我是那麼的愛陽光,愛家人,愛當下。當下盡管有磨難,我們扛著扛著,可能就像這個晚上,被頑強地扛過來了。倒下,是自己輸給了自己。

絕望、自閉之後

這是今年北京最後一個秋日,樹枝狂舞,樹葉滿地。我要搬到醫院去住了,心裏也刮著秋風。

要開始第一次化療了,我就像是一個即將迎接大考的學生,雖然覺得自己備考做得不錯,但多少還是有點怪兮兮的感覺。但一想到老公,想到兒子,我的內心便充滿幸福,我會加倍努力的!

我看過一個病友的日記,很受鼓舞,覺得自己也應該寫下一些對他人有價值的東西。突然間,一切都要改變,既定的生活軌跡,原來的理想未來,就這樣一下子都要被動地變了。那些理想必須放慢腳步,那些未來要被改寫。當以為生命將告一段落的時候,卻感覺到生命正在翻開新的篇章,奇怪嗎?不奇怪!人真的很深奧,我們的大腦總是在不停地思考、體驗、進步。

我告訴老公我想寫“化療日記”,用來鼓勵自己的同時也和其他病友在網絡上共勉。我顧慮他會介意那麼多人知道他老婆患乳腺癌,而他給我的是鼓勵。自從我被確診為乳腺癌,他一直用堅強的愛和樂觀的態度支撐我,我從未見過他臉色暗淡或語氣低沉。

在我經曆過恐懼、絕望、自閉等一係列痛苦走到今天以後,我不希望再有姐妹經曆我的痛苦。請每個朋友都成為一個宣傳中心,帶動身邊的女性立即檢查自己的乳房並形成習慣,這是我和老公決定公布病情的一個初衷。我確診以後已經帶動身邊很多朋友、朋友的老婆做了檢查,其中一位檢查出了早期導管內癌,是為我做手術的醫生為她做的手術,隻需要做一個局部的小手術就好了,她幸福我也覺得幸福!乳腺癌最重要的就是要早發現,越早越好!

歐美乳腺癌的發病率遠比我們國家高,10萬人中有72.2人,而我們國家10萬人中在高發地區也就50~60人,但美國的死亡率是23%,我國則在 30%以上。最關鍵的是,在我國某些高發地區,乳腺癌一經確診就有80%已處於中晚期,即使能夠求得生存,也必須痛失乳房。

再次呼籲,珍愛自己,珍愛身邊人!

那些醫生給的忠告

剛剛聽說,一位罹患乳腺癌八年的姐姐離開了,有的時候我們真的不知道死神等在哪裏。不過我想她一定很平靜,她一定不希望親朋過度難過。

我生病以後以前不叫我“姐”的人現在見了我也恭敬地叫我“萍姐”。我認為它充分體現出人們對生命的敬畏,哈哈。

很多人明明是知道我生病了才給我打電話的,但卻支吾半天環顧左右而言他,急了我就突然來一句:“你就安慰我一句能死啊!”往往把對方嚇一跳。哈哈,誰讓我是直性子打不了啞謎呢!

最近患側手臂突然疼了起來,上舉時好像裏邊的筋被牽拉得很厲害。打電話給主治醫生,說可能是靜脈炎。我覺得不像,決定去醫院。5點半就起床了,排第1號。醫生說無大礙,術後隨著神經感覺的逐漸恢複,會有一部分患者在某個時段出現這種疼痛。像術後那樣堅持手臂功能鍛煉,慢慢會好的。

在醫院遇上一個剛被懷疑乳腺癌流淚的姐妹,我果斷上前展示我“光彩照人”的形象———怕什麼?是怕變成我這樣嗎?你看我不好嗎?我逗樂了她。我曾像她一樣,一個從未謀麵的病友從海南趕來北京說:“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我的樣子,然後你就有信心了。”今天我把對她的感激變成像她一樣的行動。

驚喜地發現諾雷德進北京醫保了,從此我每打一針省1200多塊錢,20個月20針省多少?!樂!被醫生表揚了,說:“你狀態怎麼這麼好啊!”我狀態好是因為我在家裏吃苦耐勞、勤勞勇敢。我手術一側的手臂功能也趨於正常了,皮膚的麻木感已非常輕微。上帝喜歡勤勞的人。

醫生給的忠告:1.不要抑鬱,最新研究抑鬱是乳腺癌的幫凶。2.多吃五穀雜糧,保證膳食均衡。3.多吃水果,水果是好東西。4.不要過度操勞,保證睡眠和休息。

對了,我洗臉用了浴帽,哈哈,俺的頭發也長到可以用浴帽了!

化療,人生極刑

化療令癌症病人非常敬畏,以至於對化療的痛苦大家都保持緘默。一方麵那痛苦無法描繪,另一方麵也怕給其他病友增加負擔。而我卻想多說一些,其實說和不說,那些痛苦都在那裏,不多不少,說了反而意味著我們在一起。

首先我要向那些經曆過化療的病友致敬!化療如三種大刑:火刑、煮刑和冰刑。

火刑———身上幹熱,皮肉酸痛,仿佛粘在了一起;

煮刑———隻要心念一動,汗水就從毛孔中湧出,我常笑言我的頭就像水龍頭;

冰刑———出過汗的身上立馬冒起涼風,手臂、肩頭、膝蓋、腳踝的關節縫裏仿佛有冰絲遊動,冷痛冷痛的。如此人便無力吃喝說話,心煩意亂。

我對付化療的方法有如下幾招:

1.多吃。化療會讓人見到吃的就惡心犯嘔,但是必須吃,喝湯、吃粥、水果,吃不進去油炒菜可以吃溫拌菜。隨時吃,吃到量了胃腸反應就會減輕,而且隻有吃好了才有力氣。

2.多喝水,代謝毒素。

3.適量下床活動。運動可以加快代謝,我每次活動過後,不適的感覺就會減輕。

4.對付口腔感染。化療期間多數病人都會出現牙齦腫痛、口腔潰瘍等口腔感染。漱口水、西瓜霜噴劑是必備品。每頓飯後刷牙、漱口水漱口,防患於未然。如已出現腫痛和潰瘍,每日早晚及午飯後(午休前)刷牙後漱口水含漱3分鍾,之後用西瓜霜噴劑噴於患處,不喝水至睡醒。其他時間多喝水(洋參片泡水喝),多吃水果,效果更好。

我做了數次化療,確切地說,前三次屬於可耐受範圍,有反應,但大部分人都應該能承受;第四次叫死去活來,終於明白什麼叫化療。因此,對那些做過多次化療的病友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對他們的家人、親人也無比景仰!

寫給讀我的你

甜品吃得太多了,總要換一下口味才能再吃出甜味。人生也是一樣,總要經一些磨難,才能感受更大的幸福。

如果我不告訴你我曾是多麼的害怕,你就不會知道健康是多麼的值得珍惜;如果我不告訴你我曾是多麼的脆弱,你就不會知道疾病是多麼的令人討厭。希望每一個人都關愛自己,健康生活,這就是我寫下這一份化療日記的初衷。

不要想象我有多悲慘,不要猜測我有多不幸,我和你一樣,可以行動可以思考,正在享受生活的美好。某天我會離去,可這有什麼特別的嗎?難道我們不是來到這個世界終會殊途同歸?疾病並不會成為我們的障礙。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病態的生命,相比較起來,身體的病態並不可怕,它不影響一個人去感受幸福、傳遞快樂和關懷他人。

一位中醫和我說,去找他的病人,很多已經是抑鬱症患者。“跟慢性病抗爭很需要毅力,有的人會因為意誌力不堅強而在精神上先垮掉。”他說得太有道理了,其實做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個人意誌力會對成敗起決定作用。

人生的每一個心情都是一個心靈的暗箱,佛教稱這個暗箱為“第八識阿賴耶識”。當我們的心情不斷變壞的時候,心靈暗箱中的垃圾就會逐漸堆積,堆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得病了。當堆積滿的時候,等待我們的就是死亡。所以,無論什麼樣的情緒,都不要讓它多到淤積,應隨有隨散,忘性大一點。

我現在最關心健康問題,健康的生活方式、健康的工作方式。不要加班,不要熬夜,不要透支體力。這是我一個人躺在醫院病床上最深切的體會。可是,好像推行起來並不像想象的那麼容易。人啊,都一樣,不生病時不知健康之寶貴,不失去即不知珍惜。

我看到有很多人,把早晨延展到上午,然後把下午當成上午,把晚上當成下午,午夜時分再熬夜熬出個晚上來———這似乎已經成為一種流行風氣了,這對健康來說,實在是大敵。

你每天忙,忙得孩子見不到你的蹤影,忙得和老婆隻能電話溝通。然後你說“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錯!沒見那些風風光光的成功人士,其子未必都成龍!給孩子錢不如用你的大手握他的小手,給孩子地位不如給他一個記憶中有你相伴的童年。

年終沒獎金?升職沒有你?換崗換掉你了?很鬱悶?鬱悶得要死?那你可能忘了:一份工作不是你生命的全部,算上愛人、孩子、父母姐妹兄弟、朋友以及你自己,工作至多隻是你生活的五分之一。如果有一天你不工作了,工作就什麼也不是,但生活仍在。

而且,隻有生病了,你才會知道,親人,是你堅強的支撐,是信心所在,是生活美好的根源,他們能把你從絕望中撿回來,讓陽光重新照到你的心裏。所以,我們是不是要對親人好一點,多孝敬一些父母,多體貼一些愛人,多關心一些兄弟姐妹,改掉那些壞習慣。不要以為是親人就可以爭吵,就可以惡語相向,那是大錯特錯!

人的一生就是一個不斷地犯錯和糾錯的過程,我們不必因為自己犯的某一個錯誤而捶胸頓足痛不欲生,也不必因為別人犯了錯誤而耿耿於懷不依不饒。愛自己、愛他人,快快樂樂過生活!

人有不同際遇,有健康的人和生病的人;而生命,無論怎樣都是平等的,即使隻有一天的生存,那也是和別人一樣的生命。因此要珍惜每一天,活好每一天。

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如果活著但卻用大部分時間來憂鬱、來哀悼過去,那無疑是在浪費生命。

我們活著,是為了美好和快樂!不僅要讓自己的心快樂,還要讓別人的心快樂。有時候忍不住要埋怨,但過後要反省,學會用更快樂的方式去溝通。你快樂、我快樂,快快樂樂過生活!

建議大家每天留30分鍾給自己,思考怎麼樣更好地生活。

感恩這個世界!感恩每一個早晨可以睜開眼睛,看到氣象萬千!

相 識

我們還記得我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那些四季如花的,那些似水流年的,那些恍若隔世的———

“考”出來的媳婦

我追出自習室,衝到那個長發飄飄的美女跟前,唐突地問道:“你是真感冒了,還是討厭那位同學?”

“啊,我是真感冒了,咳咳。”

“那個老問你英語題的同學也挺煩的。”

“哈哈,都看出來了。”

“多喝水,別著急,感冒怎麼都得一周能好透!我是醫生!”

“先回宿舍休息了,再見。”

我特別佩服自己在那一刻,那麼勇敢,去搭訕這個長發飄飄、學業優秀的美女。當然,小湯他們和我打的賭也是我勇氣的來源,否則的話,我找什麼由頭和她搭訕呢?他們說,你看,那個“婁阿鼠”又騷擾長發美女了,一個勁兒地問她英語題,都把她問煩了。

我們這些人都在準備同樣的考試,輔導班上,長發美女回答問題的正確率最高,讓人羨慕、嫉妒。“婁阿鼠”是戲劇《十五貫》裏的醜角、壞人,小湯就把“婁阿鼠”的綽號安在了那個令人生厭的糾纏者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