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風·新銳

每一年都有那麼幾個預料之外的人,通過預料之外的方式聯係到我,提出一些預料之內的要求,譬如能不能找關係讓孩子上個好的幼兒圓、小學、高中,甚至考研的也在打聽能不能找人運作一下。每一次我都很誠懇地解釋,自己隻是一個在大學教書的蟻族,不認識什麼大人物,真的沒有那個能力幫上忙。他們都很懷疑地冷笑:老同學,你好歹一個大學老師,怎麼就不會認識小學、高中甚至高校的人呢?你們不就是一個教育係統的嗎?我理解他們的焦灼和無助,但就是不能明白他們的邏輯。但為了彌補我的歉疚感,每一次我都很誠心地祝禱:願你們都能心想事成。但又不停懷疑,如果做不到力所能及的灑脫,順其自然的超脫,每一件事都要找關係才能罷休,他們真的能一直隨心所願嗎?

老實說,一聽到什麼“找關係”、“運作”這些詞,一種逼迫感總會撲麵而來。一方麵我並不認同“關係就是生產力”,所以我交友並不刻意去結交、經營,反而經常對身邊的權勢者有種不由自主的疏離和躲避,更不要說低眉彎腰去迎合奉承。對於那種朋友圈同學會張口就說“我有個朋友是什麼長”之類的,表示歡喜但不羨慕。因為我會更相信“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最持久的關係是人與人之間靈性、趣味的自然吸引,冥冥中必然就會相遇相知,非外力可以強扭,也非酒肉可以滋養。另一方麵,總覺得自己更喜歡陶淵明“結廬在人間,而無車馬喧”的那種淡泊的景致。文藝一點地說,那就是我寧願自己隻是一株狗尾巴草,長在人跡罕至的山澗邊,自在枯榮自在香,不求人見,但求自知。即使隻是一株草,也能以一株草的力量參與這個世界,融於這個世界,然後在這個過程裏洞悟生命的意義。

可是也許這個社會被權力崇拜意識浸染得太久,似乎每個人要不想苟活,就要學會攀附和仰仗,就連山澗邊的狗尾巴草有時也難獨善其身。以致於到今天,我們還是堅信隻有獲得了一定的社會地位才算心滿意足,而這個社會地位本身就意味著擁有一定的權力和關係。所以當我看到生活裏經常有人意氣風發地說“我找人上了一所好學校”“我找人從內部買了一台進口汽車”諸如此類的,就深深地覺得,這個社會有病,我們個個都是權力中毒的病人,急需治療。但問題是,醫生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