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落了青梅,近日多雨,連街市上的花童都少了起來,淅淅瀝瀝好生一番風景。三日後便要開宴的長公主府內冒著雨仍舊忙亂的不像話,黛瓦白牆,新置的雕欄,滿廊的新花,簷下疾步匆匆的齊整丫頭。

廊簷下一個金簪醬色袍子的婆子麵帶急色的指著遠處一排剛碼放好的花盆,頭上已經蒙上了一層水意,又招呼人擺了一遍。

外院叫進來的小廝頭頭趙三,邊擺邊抹著額上的汗,心中已是將那頤氣指使的老虔婆罵了好幾遍。好不容易擺好了,麵上卻還被迫掛著討好的笑上去詢問,“這樣可好?”

“先這樣吧。”那婆子不耐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指向了另一處新掛的廊鈴,“那一處廊鈴怎的是這樣,不齊!重來!快去!”

於是趙三隻能又趕快喚人去擺那繁厚的廊鈴,趁著空隙抹了抹汗,裝作無意地問道,“這春宴年年都擺,為何今年的如此慎重?”

“這是貴人之事,你多管甚閑事?”那婆子嘴緊的很,瞪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身子一轉就走了開來。

不過就一低等婆子,竟敢這樣給他沒臉?等那婆子離開,趙三往地上唾了一口,低罵了兩句,轉身去找擺廊鈴的手下發氣。

公主府這次春宴擺的慎重,這都內很快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再加上這新帝登基初年,後位空虛的朝中景況,這下慎重的,就是整個都城了。

能參加春宴的世家置新袍添首飾,不能參加的你來我往地送著禮,傾了半房的家產就為了討張薄帖。一時盛況,讓那半都的富貴商家都笑開了眼。走在路上,道聽途說,聽聞的也都是春宴之事。

誰家的小姐前幾日為了爭個鐲子和另一家大打出手。

誰家小姐摔了腿去不了春宴,氣的打發了半院的丫鬟。

哪兩家的世仇要在春宴碰了麵,拚個你死我活。

還有這都內常年稱病的將軍府大小姐靜嘉郡主,首次踏出府邸就是為了這次春宴。

“要我說,什麼身子弱一直病重都是借口,這將軍府養在深閨的這位郡主啊,怕一開始就是為著那宮中那寶座而去的。”繡春閣的老板娘春三娘打著扇跟自家那口子嘴碎,然後說著今日前去將軍府的見聞。

“什麼醜的不能見人,病秧子,我瞧著都是那將軍府內放出的迷煙,你不知道,嘖嘖,我今日去那府中量衣,就隔著那屏風縫隙偷偷地瞧了一眼,一晃神我還以為我瞧見化了神的妖精了。那相貌,嘖嘖,我一個女人瞧的都要心化了。”

為何配合口中這段嘖嘖的感慨,她之前打的飛快的扇都停了下來,咂著嘴一臉沉醉的模樣,下了結論,“要我說,這城內,就沒有哪家小姐樣貌能比過她的!”

“你又瞎說。”春三娘本家的相公段貴是個穩重人,聞言瞪了她一眼,對自家這口子嘴碎的習慣很是不喜,“這話你同我說說就罷了,要是讓那貴人聽到,你這張嘴怕是不要了。你可莫忘了上次在右丞相府,你嘴碎,差點可就沒回的來了。”

“你又提這事!”提起右丞相府,春三娘的臉立刻就黑上了三分,瞪著一臉警告的段貴十分生氣,可又知道他說的的確在理,對峙了半晌還是示弱地歎了一口氣,“就這些貴人的喜怒值錢,我們這些賤命……”

這話是妥協的意思,段貴這才滿意地收回視線,繼續算起今日入賬的銀子,算盤子響的劈啪清脆,聽著聽著就什麼好看賤命都忘了,啪的一聲合上賬本說了句這春宴辦的好,就愉悅地去逗弄自家心情有些不愉的娘子,又是好一番春景。

……

春雨下的煩,長公主府的春宴辦的好。整個都內的人都這般覺著,卻獨獨除了被人議論的最多的將軍府。

“郡主!郡主!”

蓮紋纏著廊柱,新葉同潤雨落了一地,又被匆匆踩過。此起彼伏地呼喚聲,一個兩個的春衣丫鬟,形色匆匆,焦急的聲兒,一聲兩聲吵的要命。

“郡主!郡主!”

沒完沒了沒個頭的呼喚聲,慕蓮躺在晦暗光線下仍舊泛著光澤的金子堆上,翹著腿兒也是悠哉地要命。

落滿了灰的珍奇異寶,煙粉銀絲稀罕的跟雲彩似的裙裾,交疊在一起,有些相配又有些相左,像是剛落了凡世卻又不知人事兒的調皮小花妖,團團糯糯透著一股股的水靈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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