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帕薩特後輪攪起一股細雪,在漫天飛絮中緩緩遠去。
遠處的路燈,被飛雪映襯出七彩的光暈。寬闊的街道上,車輛明顯比平時少了很多,速度也慢了很多。
好吧,這樣靜謐的雪夜,其實很有些幻境般的美麗。
石楠收回目光,轉過身,邁開了腳步。
短靴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討厭。
風雖然不大,但是裹著雪花撲在臉上鑽進衣領的時候,又濕又冷的感覺實在叫人不舒服。
剛才對雪夜景色的那一點點讚賞本就微不足道,此時裹緊了圍巾和衣領都不足以抵抗嚴寒的感覺,立即叫石楠對冬天這個季節又隻剩了滿滿的厭惡。
還好,明天是周六,可以窩在溫暖的屋子裏不用上班了。
一想起屋子裏的溫暖,石楠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
“叮叮咚咚……”路邊突然響起悶悶的手機鈴聲。
石楠的腳步,不由自主頓了一下。
呃,路邊的雪地裏,趴著一個醉漢,那鈴聲,就是從他身下傳出來的。
醉漢這種生物,石楠向來是避而遠之的。
不過還好,抬頭看看,離小區大門已經不到二十米的距離。
她抿了抿唇,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繞過醉漢,往前走去。
還好還好,那人大約醉得厲害,身下的手機鈴聲都響完了,也不見他動一下身子去接電話,更不用說會發現身旁不遠處有人走過了。
平安走到小區門口的石楠,暗暗籲了口氣,這才回頭又看了那醉漢一眼。
那人蜷伏在地上,身上已經被一層薄雪覆蓋,幾乎要和周圍的雪地融為一體了。
明亮的路燈映照著這條略有些偏僻的單行道,在這個大雪飄飛的冬夜,許久都不見一輛車駛過,也沒有其他行人經過。
“叮叮咚咚……”手機鈴聲又悶悶地響了起來,可那人卻隻是哼了一聲,就又不見動靜了。
石楠心裏突然一動:這人醉得這麼厲害,如果沒人管,會不會凍死在這裏?
這麼一想,她有些邁不動腳步了。
石楠沒有再猶豫什麼,掏出手機,準備撥個“110”出去。
但當她低頭看到一片漆黑的屏幕時,才想起在剛才吃飯的時候,手機就已經因為沒電關機了。
石楠看看小區大門兩邊那些早已鎖得嚴嚴實實的防盜卷簾門,想起小區裏已經堆了兩周沒人清理的垃圾箱,轉過了身:好吧,先回家給手機充電,然後再打電話應該也還不晚?
正這麼想著,眼前驀然一片漆黑。
呃,大停電?不是吧,這麼衰?
石楠回過身來,看看五十米以外路燈輝煌的大道,再看看這條漆黑一片的單行道,視線最後落在不遠處那一堆看不出人形的白茫茫上麵。
聽著又一次悶悶響起的手機鈴聲,石楠略一遲疑,終於還是走了過去。
蹲下身子,伸出手在那人肩頭輕輕推了一下:“哎——”
那人哼了一聲,把身子蜷得更緊,卻沒有醒來的跡象。
“哎,醒醒了,你電話在響!”石楠皺皺眉頭,手上加了點力氣,又推了他一下。
這次使的力氣比較大,那人被她推得側了側身,一股濃鬱的酒氣撲鼻而來。
石楠嫌惡地皺起眉頭往後躲了躲,隨即看到那人身下露出的手機。
她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撿那仍在“叮叮咚咚”響著的手機,對方就突然嘔吐起來。
忙不迭起身躲開的石楠滿臉嫌惡地捏著鼻子,看著埋在一堆汙穢裏黑了屏的手機,不知怎麼,突然有些想笑。
衰神,叫你丫的喝這麼多,活該這麼衰,凍死都沒人知道!
什麼味道?這麼香!
陳啟航吸吸鼻子,睜開了眼睛。
天啊,頭痛欲裂!
他皺緊了眉頭,重又閉上眼睛。
伸出手指揉揉太陽穴,聽著走過來的腳步聲,他一邊伸手去床頭櫃上摸手機,一邊閉著眼睛說:“媽——”
不料,胳膊伸出去就懸了空,陳啟航嚇了一大跳,一下子睜開眼睛,看到眼前陌生的房間和陌生的女人,他“咕嚕”一下就從沙發上滾了下去。
呃,真是狼狽得不能再狼狽了!
原本輕盈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隨即傳來一聲瓷器摔碎的驟響。
女人顧不上灑落一地的碎瓷片和黑米粥,連忙問他:“你——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陳啟航滿臉通紅地連連擺手。
對方可能怕他尷尬,不再說什麼,轉身去廚房裏拿掃把和簸箕了。
陳啟航飛快地爬起身來,一邊抬頭看了一眼那女人清瘦的背影,隻見她穿著一套深青色的碎花家居服,烏黑的頭發悉數挽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