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孩子笑了,多美的笑容!”護士長朱虹把孩子抱給上官夫婦的時候,驚奇地說道。“剛出生的孩子怎麼會笑?”孩子母親何采蓮倍顯疑惑。“這正是我們孩子的與眾不同之處。”孩子父親上官風華表示肯定。“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孩子笑出了聲,小嘴唇好像一朵粉色的蓮花。“給我們閨女取個名字吧!”采蓮道。“好。”上官風華望了望窗外透來的幾縷晨光,再看看眼前這位雖然剛剛降臨人世、但已初步具備母親姣好容顏的女兒,突然問道:“采蓮,你是不是也出生在這個晨光熹微的時刻?”“對對對,怎麼了?”采蓮疑惑不解。“那就對了,我們的女兒就叫清曉吧!”風華道。“清曉,上官清曉,這個名字好,就這樣定了。”采蓮淺笑著說道,眼睛漸漸地合上了。“采蓮,采蓮,你怎麼了?”躺在床上的采蓮嘴角依然保留著和清曉一樣的笑容,但嘴唇卻沒有清曉一樣的粉色,而是慘白,這種慘白隻闡釋了一件事——生離。“醫生,醫生,采蓮這是怎麼了?”風華抱緊采蓮,但這身體已和他絕緣,隻是一陣陣越來越強烈的冰涼。“對不起,上官先生,您太太有先天性心髒病,這本來是不能生孩子的,但當她得知這個孩子無恙之後,堅持要生下來,我們怎麼勸都沒用。”趕來的主治醫師陳峰不無遺憾地說道。“先天性心髒病?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風華在悲傷之餘又多了一種遺憾。“這是您太太留給您的,她說隻有在她不在的時候才能交給您。”陳峰掏出了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寫著“風華親啟”四個字。親愛的風華:我知道此時的你,一定有很多疑惑想親口問我,那我就在這個時候一一告訴你。首先請你原諒,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有先天性心髒病。本來我就想孤獨地度過一生,清靜無為,但天作姻緣,讓我在美好的大學時代遇到了你,本來不對生活抱有任何希望的我終於有了走向未來的勇氣。當我們步入婚姻殿堂,那一起度過的蜜月,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後來我懷了孕,當我正為自己不能像正常人那樣生產的時候,醫生的一紙檢查又給了我希望,他說,雖然我本人有心髒病,但這個孩子卻是極其健康的,我想這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就安心等待著他降臨的那一天。時間過得真快,明天就是懷孕後第九個月的開始了,常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孩子就要降生了,我真是太激動了,醫生說孩子的狀態非常好,這我就放心了。最後我想說,如果孩子出生後,我已經不在了,請你不要難過,這孩子就是我的縮影,天堂的我,會為你們祈禱的。采蓮一九九〇年三月三日夜記於我們的愛之家“采蓮,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如果你早一天告訴我,我一定保護你們母女平安,為什麼,為什麼?”風華看完這封信,早已泣不成聲,淚珠模糊了這信上的娟秀筆跡。“上官先生,請您節哀順變,我想您太太一定是無怨無悔的,這個孩子就是證明啊!”護士長朱虹勸道。“采蓮,你放心……我一定傾我全力……照顧我們的清曉,讓她像你一樣亭亭玉立、典雅端莊、知書達禮。”風華哽咽著說道。“清曉初開,暗夜曰去。淩空自來,孰夢孰真。”一陣綿長的聲音傳入了風華的耳中。“是誰在說話?”風華問道。“沒有誰在說話呀,上官先生,您聽到了什麼了?”朱虹好奇地問道。“我聽到了……”風華喃喃自語著剛才那綿長的聲音,周圍的醫生護士不禁竊竊私語著,他是不是悲傷過度,開始胡言亂語了呢?這是四月四日的清晨,又是一年清明。“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尋常年份的清明隻覺得是一個固定特殊的日子,那些祭祀活動也是別人家的事,誰料如今,竟也要一襲白衣祭愛妻。采蓮的遺體尚停在太平間,如果不是醫院有特殊規定,風華也想在此夜陪在采蓮身邊,從此以後,年年清明,隻鐫刻了一曲淚灑清衫濕。“爸爸,你這編的是什麼呀?”清曉自從會說一句完整的話開始,就見到爸爸總是喜歡做一些小手工,幾乎都是用小花小草編的各種項鏈、手串、戒指之類的。爸爸雖然是一個教書匠,但閑來無事,總喜歡做這些可愛的事情。“清曉,這些都是我和你媽媽從前做過的事情,她喜歡把這些小花小草戴在身上,所以我就叫她‘香草美人’,這些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說到這裏,風華依然英俊的麵容上又多了一絲憂鬱。“香草美人?這是什麼意思?”才上小學一年級的清曉顯然對這個詞產生了很多好奇。“清曉,你慢慢聽我說,從前呀,在今天湖北湖南這個地方,也就是長江,地圖上的長江流過的地方,有一個國家叫楚國,清楚的楚,有一個詩人叫屈原,詩就是從前的歌,詩人就是寫歌的人。他在自己的歌裏寫了很多美麗的花花草草,然後把他喜歡的愛人比作這些花花草草,這樣他的愛人就有了一個名稱,就是香草美人。”風華當然知道香草美人實則是暗指君王,但對於清曉這樣的小女孩來說,這樣的解釋豈不是很好嗎?“我明白了,爸爸的意思是說,媽媽就好比這些美麗的花花草草,是嗎?”清曉問道。“對,清曉果然是最聰明的,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比我那些學生強多了,你喜歡這些東西嗎?”風華問。“喜歡啊,爸爸,你教給我吧!”清曉迫不及待地想學。“好啊。”說著父女倆坐在桌前,做起了這樣幽香的事情。從此以後,不管他們家搬到哪裏,換了什麼樣的房間,這樣的幽香都是揮之不去、綿綿不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