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沙灘上,凍得直哆嗦,而且渾身都鼓囊囊的,像團吸飽了水的發泡膠。
當波浪湧來,將他淹沒時,他卻發現水居然很暖和。
他腦海裏,沒有一點記憶,啥也沒有。這使他非常惘然,同時又非常害怕,可這一切感受,他卻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因為他竟連語言都忘了!
他此時的思維活動,就是純粹的意識流,隻有他的大腦可以意會。
自己是怎麼來的?怎麼突然就有了自己?
這真是非常奇怪的感覺,所有一切都那麼陌生,連呼吸的感覺都是!
他仿似初生兒一般,還要先從呼吸學起。而且,這還真不是容易事情!
他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將胸膛鼓起來,剛吸入半口氣,已經力不從心,稍一鬆勁,沉重的身軀立即將胸膛壓癟。
不過,盡管軀體孱弱得像嬰兒,但他的智商顯然不是,因為他擁有完全的認知能力。
他能立即分辨出天空、沙灘與水的區別,水很溫和,空氣卻很冷,但他居然知道,自己應該離開水。
可是,他努力嚐試了很多次,就是怎麼也爬不起來!
不知反複多少回後,他終於明白一件事,他根本沒有力氣,所以他,也隻能躺在這裏等死!
其實,他並沒有真正地明白,實際上他不是沒有力氣,而是他的肌體組織,遭受過嚴重破壞,因此他現在的力氣,還不到正常人的五分之一。
萬念俱灰之下,他幹脆連呼吸都放棄了。很快,他陷入了昏眩狀態,惟一的感知,就是很冷很冷,他的肌體,也在本能地收縮著。
他夢見自己變成一隻大蚌,縮進蚌殼裏,非常暖和。然後,他感覺自己在動,確切說,是有東西載著自己在動。
這樣顛簸了好一陣後,停下了,跟著有人抬起他,走了一陣,“啪”的一聲,扔到了地上,然後就是關門聲。
這時候,他才真正清醒過來,首先發現,自己手腳竟可以活動了,隻是非常吃力。
然後就發現,自己被裝在密閉的大袋子裏,難怪這麼暖和,裏麵還有半袋子水,他猶如泡在大暖水袋裏,這感覺,真是太愜意了。
不過很快,他又發現一個危機,就是沒有空氣了。他必須弄開這個袋子。
他先是用手撕扯,但膠袋非常堅韌,他又用牙齒助力,又撕又咬地折騰一陣後,終於穿了個小孔。
他貪婪地呼吸著空氣,隨即嘔吐起來,這空氣竟充滿惡臭!
他惟一能吐的,也隻有水,吐了一陣後,卻發現軀體輕鬆多了。
他又去撕扯膠袋,但先前的一番折騰,已經耗盡了全身力氣,再也撕扯不動。
那惡臭的空氣,隻要吸入一點,都令他吐得死去活來,卻又不能不吸!
這樣反複折磨之下,他也漸漸陷入麻木狀態,再也感覺不到惡臭,這才不再嘔吐。
“嘭”一聲,密封門被推開,兩個人走進來,還推著手推車。
兩人抬起他,放到手推車上,推出了停屍房。拐了幾個彎後,來到了焚化車間。
他突然感覺到熊熊烈焰,仿似自己到了火山旁。他攥緊膠袋,將小孔緊貼右眼上,側轉頭一瞧,立即嚇得魂飛魄散!
隻見鋼閘門剛好打開,兩名身穿防護服的工人,正將一具屍體,放到輸送架上,一按開關,輸送架滑入焚化爐,鋼閘門自動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