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校門前駐足,望著不遠處科學樓上碩大的鍾表恍若隔世。身後,神奈川四月的暖風悄悄從道路兩旁的櫻花樹稍順走幾瓣花瓣。依稀記得一年前,我也在此停下腳步,許願未來國中三年的光景“繁花盛開、一如此刻”。而今,已然第二個年頭了。

“那個二年級的後輩,今天七點月曜日全體部員會議,記得不要遲到。”我循聲望去,是三年級的朔間凜緒前輩。她是上學年女網部的新晉正選,隨隊參加了去年的全國大賽。聽隊員私下討論,她原本在練習高爾夫球,不知怎麼轉來了網球部。我和她接觸不多,隻知道她平日說話做事都很溫和。

“前輩早。”我行禮問好。她走近,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一時間想不起你的名字,你叫……”

“水穀信。”

“啊對了!水穀!”她打了個響指,鼓勵似的拍拍我的肩,“我看過你的比賽,比起入部一年的其他新生進步很大,新的學年要加油呀!先進去了!”

我目送她匆匆離去,抬眼瞥見指在“55刻”的分針,也加快了腳步。“王者立海大”不允許一絲一毫的鬆懈,立海大的“王者網球部”更不允許。

我所在的立海大網球部高手雲集,不談曆史成績,單單最近兩年,便以全國大賽二連冠的成績名震全國,可以說,“立海大附中”便是國中網球界裏實力的代名詞。在這裏,有突出能力和天賦異稟的人尚且要努力在激烈的競爭中才能脫穎而出,毫無亮眼地方的平凡人自然黯淡無光。然而,很不幸的,我是“平凡人”中的一員。

匆匆趕到網球場後,發現部員已經集結九成。我默默站到女網部的最後一排,萬幸沒被副部長發現。立海大網球部被人戲稱為“全國紀律最嚴的軍團”,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男女部的兩位副部——真田弦一郎和衝津真波。這兩個人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都極其老派,仿佛不是國中生,而是已在政府機關培訓了幾年的監察部員,整日把“不能鬆懈”掛在嘴邊,洗腦一般灌輸著“王者”的信念。男部的真田號稱“皇帝”,我僅僅了解其球風十分穩重。但我的副部衝津,那個天天在場邊拿著板子記錄每個部員一舉一動的女人,簡直固執的可怕,她評判部員跑速合格與否甚至精確到毫秒。我仍然記得去年第一次參加基礎訓練時,自己與要求隻差了0.08秒,便被罰多跑十圈。對於衝津,沒有“新人福利”,沒有回旋餘地。

當——科學樓的鍾聲響起,球場外傳來一陣騷動,不時有女生的驚呼聲夾雜其中,嘈雜的場內卻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目光聚焦在球場門口,那裏站著的是部長幸村精市。他肩披外套雙手環胸,緩緩進場,神色平靜卻不怒自威。他身後是永遠低氣壓的真田副部長。我站的太靠後,因此努力踮起腳尖,就為看清楚那個號稱“神之子”的男人。朝陽從雲層中鑽出,射出萬道金光灑落球場,也灑落在他身上。逆著陽光我隻能望見他的大體輪廓,可這不僅不妨礙他的美,反而使他和他的別稱更加相配。

“神之子呐……”我暗暗歎息。對男人,我竟用了“美”這個詞。可除了這個詞,還有什麼能形容他呢?

第一次見到幸村是在第一年的迎新會上。那時候,他作為上學年校內體育社團的傑出人物代表上台發言,舉止優雅得體,表現無懈可擊,一次演講就收獲了一大票芳心。我雖然對他印象深刻,但本著“不隨波逐流”的優越感,還在心中嘲笑過那群人雲亦雲的女生。後來有一次經過網球場,無意看見幸村上場比賽,那種遊刃有餘和舉手投足間展現出的實力壓製,徹底使我加入了自己曾嘲笑過的那些人。我在網球方麵一片空白,但跟許多女生的選擇一樣,加入網球部,隻為在每周一例會時看一眼那個宛如天神的男人。

“前輩,那便是幸村前輩嗎?哇,好厲害!”身旁的低聲讚歎將我拉出遐想,而聲音的主人正滿眼崇拜的看著球場中央。她個子不高,穿著製服短裙,麵孔很生。剛剛開學,網球部還沒有招新,現有部員中怎麼可能有人不認識幸村?

“你是一年級的學生吧?”我皺皺眉頭,“這是網球部的周一例會,外人不能參加。如果想要加入網球部,請關注明後天的社團展示。”

“啊,實在對不起!可我真的很想看一眼傳說中的幸村君!拜托了請不要說出去,我不會打擾到你們的!”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臉頰肉嘟嘟的有點嬰兒肥,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我。我與她對視片刻,總覺得硬不下心腸,最後點點頭表示自便。她長舒一口氣,滿臉的興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