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跟司務長打牌的時候嬴來的,上海梅記出的罐頭,在咱們這裏很少見,隻少量供應軍官,味道比後勤部送來的那種麵粉一樣的肉罐頭強多了。”胡伊從罐頭裏夾起一塊醬紅色的鹹牛肉,放進飯盒裏吃了起來,大家見狀也紛紛將筷子伸向那罐頭。
“真不錯,還有茴香的味道,上麵送來的那些藍色包裝的午餐肉根本沒法比。”有人嚐完後不住地點頭。
“別提那種罐頭了,去年還是往肥肉裏加麵粉,今年已經改成往麵粉裏加肥肉了,那玩意狗都不願意吃。”還有人則更加直接地表達了對軍隊食品供給的不滿。
“唉……”胡伊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年頭,我們在這兒還能湊合著吃點,可家中卻連吃的都沒有著落。”說著他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那裏麵放著一封家信。
“來談點正經的吧。”中士放下已經空了的飯盒,目光凝重地掃視了一遍全班的人,“我現在算是把問題想通了。”他像是下定了決心說道,“去它媽的‘為自由的中國而戰’,我們家人連飯都吃不飽,還自由個屁?!”
“班長你說得對!什麼自由中國?怕是那些資本家、地主老財的自由,為了他們的自由卻要流我們這些窮苦人子弟的血!”一名士兵將飯盒扔到地上,他試圖站起來說話,可腦袋碰到了頂棚,這引起一陣笑聲。
“說起來,你們有誰麵對麵地見過日本兵麼?”胡伊對眾人講道:“我就遇見過一個日本俘虜兵,個子很矮,就到我肩膀這兒,人黑黑瘦瘦的,我看過他的手掌,是個跟我一樣的莊稼人。那一刻我就在想,那些所謂的‘敵人’終究是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啊,我同他們之間的共同之處要遠遠多過跟我們軍官老爺之間的共同之處。”
這時一位留著胡子的老兵拍了拍胡伊的肩膀,對他語重心長說道:“老胡,你是個不錯的人,這麼說來你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胡伊知道這個人是社會民主黨黨員,於是咬了咬牙肯定地回道:“確定了!我們大家都想過和平的生活,可臨時政府到目前為止還在派專員來前線催促部隊發起進攻。如果他們不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結果,那麼就應該像推翻皇帝一樣來推翻他們。”
“是啊,我們不能再為他們賣命了,想想看今天倒在陣地前的那些日本人,如果我們發起進攻,結局和他們不會有什麼二樣。”大家紛紛表示附和。
……
白茫茫的大霧籠罩在海麵上,從操舵室的窗戶裏向外望去,根本看不見前甲板,令人覺得仿佛整個世界就隻有周圍這方寸之間,除此以外都是一片混沌。
楊波焦急地坐在艦長座椅上,不時回過頭去觀望掛在艙壁上的航海鍾。
“這霧什麼時候能散?要知道我們在這裏已經被困四個小時了。”他沒好氣地問一旁的氣象官。
“大概要到9點,現在沒有風。”氣象官查詢了手頭的記錄後對眼前的這位新艦長彙報道。
楊波的焦慮並非無由來,現在艦隊中已經不是出發前的四條戰列巡洋艦,而是增加了二條戰列艦和一條新近完工的雷擊艦,可以說中國海軍一半以上的主力艦都會集於此,這使身為艦隊臨時司令的他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當然有關這一切的變故還要從前一天說起……
當時由四艘戰列巡洋艦組成的南下編隊按照命令在福建外海巡航,從莆田那裏得到消息稱當地漁船發現二艘大型戰艦正在通過附近水域高速北上,這使得艦隊司令部下達了對其進行攔截的命令,並從60公裏外的馬尾基地起飛二架水上飛機前往偵察。
籍由航空偵察很快在島礁密布的平潭以南水域發現二艘戰列艦,除以上目標外還發現了一艘伴隨的大型雷擊艦。在海壇島以北巡航的南下編隊與之相距不過28海裏。如果之間沒有島嶼阻隔,雙方已進入肉眼可見的距離。
楊波命令中隊進行戰術機動,轉入正橫方向迎敵,這樣便可以發揮全部32門11寸主炮的威力來震懾對方,即使對方也切入正橫方向,最多隻能獲得20門主炮的火力--能夠先發製人這一點對於防護水平較弱的己來說是有利的。
“你覺得如果交戰會有多大損失?”站在海圖前的政治委員西蒙諾夫問道。
“你是問我們這邊?還是雙方?”揚波二眼盯著海圖,從他臉上讀不出絲毫表情。
“雙方。”西蒙諾夫抬起頭看了一眼揚波。
“雙方的話就要看作戰決心了,如果幾輪交火後他們就撤退,可能雙方各有一艘戰艦受損。如果他們力戰,則對方全滅之前,最樂觀的估計是我們將損失二條戰艦。”揚波現在已經難以掩飾自己內心的衝突,他說話時嘴角微微抽搐著,目光遊移不定,不過語氣依舊沉著。
“無論如何,損失的都是我們自己的人、自己的戰艦。”最後他無力地吐出了一直窩在心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