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堯俯首受製聽命,由嶽鍾麒親自送到潼關,急報到京,張廷玉才鬆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年部與嶽部青海大火並終於沒有發生。因帶著這份八百裏加緊奏報趕往養心殿來見雍正。
“他肯聽命,朕也不為已甚。”雍正正和方苞下棋,聽了張廷玉回奏,笑著轉臉對旁坐觀戰的允祥道:“和方先生這盤棋朕是輸了,朕輸得起。和年羹堯這盤棋朕贏了,也贏得起。”說罷又是鬆快地一笑。允祥看去精神還好,隻是瘦得一發可憐,聽了雍正說話,蒼白的麵孔綻出一絲笑容,說道:“衡臣作事細。由內廷上書房辦理這事,確實妥當。”雍正一笑起身,回暖閣案上取過一疊奏章,遞給允祥道:“這是昨晚的朱批底本,正文已經發下去了。你們幾個都看看。”
允祥細長的手指白得沒點血色,接過看時一份是年羹堯西寧臨行前發來的謝恩謝罪折,上邊寫著:覽此奏朕心稍喜,過而能改,則無過矣。隻恐不能心悅誠服耳。勉之。
び值夠灰環,是批給高其倬的,卻是:朕惜年羹堯之才而憫其功,尚用其力,自有保全他之道。他近日亦深知愧悔矣。
ぴ倏匆環,是給田文鏡的:年某儇佻惡少耳。爾之折明發,彼之職降調矣,君子不為已甚,從此他再無力幹政,放心自為就是。
せ褂屑阜,隱約辭令也都是替年羹堯開脫大罪的。允祥看了轉給方苞。方苞看了無話,又遞給張廷玉。張廷玉卻又將厚厚一疊明發奏章節略捧給雍正,這才捧讀朱批、諭旨。雍正接過瀏覽著翻看,一共有一百多條節略,都是控告年羹堯橫行不法,四處插手政務,安排私人,索賄受賄的情事。不禁笑道:“牆倒眾人推,世上人情真如紙薄,隻有錦上添花的,誰肯雪中送炭?留中不發吧!”
張廷玉躬身笑應一聲:“是。”又皺眉說道:“這是一百多官員的彈章,都留中不發似乎過拂眾意。年羹堯實在太大膽,帶一千二百親兵赴杭州,驛轎二百七十乘,驛馱兩千載,還有大車四百多輛。本來已經眾口鑠金不得了,他還發文杭州,叫布政使衙門為他再建一百二十間房子安頓人身——這怎麼能不犯眾怒呢?”他一口氣報出這麼多數字,允祥聽了隻是搖頭。方苞卻知道,年羹堯是想避開“犯上不規”這個罪名,情願裝出求田問舍的守財奴架勢,讓雍正知道自己沒有野心,但這次張廷玉得罪年羹堯得罪到了死地,不治死年羹堯,翻過手張廷玉決無好下場,這個惡狀告出來也是題中之意。方苞張了張口,又無言把話歎息了出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雍正臉色青中帶白,“他不做大將軍,要做贓官了!朕拿掉他,原為清理吏治,他情願要觸這個國典,朕也無法救他。”說著,雍正站起身來,向案上抽出一份折子,看時卻是楊名時的,一把拂開了棋子,提起朱筆寫道:君治雲南以德化人,朕心甚慰。大凡德可恃而才不可恃,年羹堯乃一榜樣,終罹殺身之禍。ば窗眨冷笑道:“是否兔死狗烹,由你們想。年羹堯裝貪財奴,想逃掉‘背恩負主’不忠之名。其實朕倒不怕他造反,明著來明著就鎮壓敉平了。朕不誅他這貪官,天下官群起效仿,這吏治怎麼弄?”一句話說得三個人都紅了臉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