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的故事情節是荒誕不經的,卡夫卡以真寫幻、纖毫畢現地揭示了這隻“大甲蟲”的悲慘遭遇和極度痛苦的心靈。所謂父子、母子、兄妹的“親情”,所謂工作“責任”,所謂“人性”等等人們習以為常的概念,在人變蟲之後,都逐漸“麵目全非”起來,讓人懷疑它們是否真的存在過。在高度工業化的資本主義社會,人的異化是很普通的現象。人既然已異化成非人或畸形物,那麼,人變成甲蟲,就其實質而論,應該是可以理解的。人變甲蟲,從生理現象看,是反常的,虛妄的,荒誕的,而從社會現象上講,又是正常的、可能的、現實的。在資本主義社會,人一旦失去了謀生的能力、謀生的手段、謀生的資本、謀生的機會,就無異於變成一隻甲蟲。
《變形記》寫的是人在現實社會中的異化。社會現實是一個使人異化的存在,格裏高爾為了生存而整日奔波,都無法在生活中找到歸宿感。社會甚至家庭、人倫都使他感到陌生,最終使他成為異已的存在物,被社會和家庭拋棄。這就是現代人在現代社會中可能麵臨的存在處境的變形化的寫照。而這一切,都反映了現代社會的某種特征。《變成記》因此也狀寫了人的某種可能性。格裏高爾變成大甲蟲就是卡夫卡對人的可能的一種懸想。在現實中人當然不可能變成甲蟲,但是,變成大甲蟲都是人的存在的某種終極可能性的象征,它是我們人人都有可能麵對的最終的可能性。在這個意義上說,卡夫卡寫的是人的生存現狀。因而,當格裏高爾本人和他的家人發現格裏高爾變成大甲蟲的時候,都絲毫沒有懷疑這一變化在邏輯上的荒誕,而是都把它當成一種自然而然的事實接受下來。卡夫卡的寫法也完全遵循了寫實的原則,仿佛他寫的就是他在生活中親眼目睹的一個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而讀者也完全把這一事實接受下來,在這個意義上說,卡夫卡寫的就是我們自己的宿命。
從表麵上看,人變成了一隻大甲蟲,卻又保持人的思想感情,實在荒誕而虛妄,但如果從當時人世間醜惡現狀予以剖析,不難發現小說並非為荒誕而荒誕,確實寓有嚴肅而深刻的批判意義。作者有意通過荒謬的圖象、病態的色彩,反映資本主義世界的種種危機,表現小人物在異化中的憂鬱感、困惑感、災難感和孤獨感。在資本主義私有製控製下和現代化生產中,“物”(金錢、機器、生產方式)常常操縱人、驅使人,把人變成“物”的奴隸,最終也成為“物”,這種畸形物,也就是“非人”。卡夫卡筆下格裏高爾變為甲蟲的故事,再現了資本主義社會這種通常可見的現象。在資本主義這個陌生的世界上,這種慘劇還在不斷地演出,實在震撼人心。從這則故事,可以看出卡夫卡通過荒誕的圖象表現社會的本質,借用象征的比喻來突出小人物多災多難的主題,以引起人們的關注,實則是對這種醜惡社會製度的憤怒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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