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思傑對老爸最深的記憶是初唐四傑和一個怪夢。
也不知為何,老爸生前對初唐四傑比情人還迷戀,一天到晚念叨“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之類不切實際的詩句,並常常毫無征兆地深情朗誦《討武曌檄》《滕王閣序》。
老爸甚至給獨子取名“歐四傑”,並偷偷上了戶口。好在老媽和爺爺奶奶堅決反對,怎能讓幾世單傳的寶貝疙瘩叫這麼個傻不愣登的大名!
幾翻大鬧後,老爸作出妥協,“歐思傑”應運而生,同時平添一個不著邊際的小名“四兒”。
對過世老爸的文雅怪癖,17歲的歐思傑實在不敢苟同:詩歌柔美,畢竟不如情人眼;書文清奇,到底難比如玉顏。
昨天晚上,歐思傑又做了那個怪夢:光天化日,孤身進入一扇衰敗的破門,在由各類房間拚成的密道裏,呆如木雞地遊走,一扇扇金光閃閃的怪門,夢中的他竟然碰也不碰,徑直走向密道另一端出口,濃烈的光線刺過斑駁樹影,在一座破舊的小院裏,破舊落渣的紅磚牆,突然變作一塊透明泛藍的顯示麵板,上麵寫著:
◇十世好人◇
轉世性別:男
轉世領域:未知世界
超能上限:無上限
“歪,去給我買瓶營養快線。”
歐思傑正趴在課桌上深思,十世好人什麼鬼,難道自己得了變態妄想症?誰料突然被斜後方岑萌萌的命令打斷。
這個臭丫頭容貌清秀,此刻卻一副社會做派,據說男友是教室“前三排”學生眼中臭名昭著的技校痞子陳浩,同時也是“後三排”學生心目中赫赫有名的——“三道巷”陳老大。
聽著岑萌萌老佛爺支使小太監的口氣,再看看她那張精致到極點的俏臉,歐思傑默默接過五塊錢,朝門口走去。
這個插曲終於使他忘記怪夢,腦中浮現出岑萌萌如糯的肌膚,不似櫻桃小,卻比鮮熟櫻桃更誘人的雙唇,大眼睛熠熠幽然,雙眼皮是那樣明顯,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告:你看到的就是最美的女人。
歐思傑也確實常常假意望向窗外傷春悲秋,實則伺機向後斜瞥,真是一眼精神抖,兩眼人抖擻,三眼魂魄飄,再看就廢了!
可一想到陳浩那癟三翻著海豚唇,一隻朝天鼻,甚至還有雞胸嫌疑,不得不慨歎“好白菜……”
沒等想完,小賣店就到了,店主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打瞌睡,愛答不理地接過歐思傑的錢,找零一塊,遞出一瓶香草味營養快線,bingo!正是岑萌萌的菜。
歐思傑回來時穿過食堂前的小花壇,路過教職工廁所時,突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若問老歐計將安出,且看這個廁所:異常幹淨,距離教學樓較遠,算得上人煙稀少,內部結構是一個個可以上鎖的隔斷單間,比起學生wc那一覽無餘的一堂通,著實優雅不少。有些智商卓絕的壞學生躲在單間裏抽煙,假裝老師,真神不知鬼不覺也!
歐思傑一個箭步進,一個箭步出。繼而飛奔上樓,正好趕在鈴響時,回到班裏。
“給,我幫你擰開,將服務進行到底!”
說罷一轉,蓋瓶分離,再虛掩上,遞給岑萌萌。
因為這堂是主張放養學生的曆史高老師的課,大家盡情交頭接耳,吵鬧喧嘩,但歐思傑還是清清楚楚聽見岑萌萌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啊?”
“哼哼!”
歐思傑瞬間麵紅耳赤,卻見岑萌萌在瓶口嗅了嗅,過癮地喝了一大口。
高老師篤信佛教,超脫世俗,卻也毫無威嚴,任由學生胡整瞎鬧,所以曆史課是最接近地獄或天堂的地方。“前三排”怪他誤人子弟,“後三排”視他如無物,隻有坐在正數第五排,倒數第四排的歐思傑清醒地認識到,高老師大智若愚,才不外漏。前麵的優生低頭自習,後麵的差生談笑嬉鬧,透過過分的嘈雜與怪異的靜謐,高老師富有內涵的曆史講法幽幽飄散……
上完最喜歡的曆史課,時間放慢了它的腳步,從一小時一小時,到一分一分,再到一秒一秒。每每此時,歐思傑都能體會到“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裏吳地怨婦的度日如年。
有時候青春絢麗璀璨多彩多姿,有時候青春無色無味無情無愛,隻是被分解成一節、一節、又一節的語數外、語數外、語數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