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殺生》:關於兩種癲狂(2 / 2)

二、不癲狂的“理性癲狂”

對於感性的癲狂,福柯說:“沒有把這種現象說成瘋癲並加以迫害的各種文化的曆史,就不會有瘋癲的曆史。”[2]這裏引出了第二種形式的癲狂。《殺生》中以族長為代表的鄉民們把牛結實看作狂人無賴,他們打起維護長壽鎮秩序的幌子,懷抱各自的私心目的聚集在一起,謀劃共同殺害牛結實——一個在現代法製管理之下並無罪過致死的無辜者。福柯指出,“這另一種形式的癲狂就是把理性與癲狂斷然分開,從此二者毫不相關,毫無交流,似乎對方已經死亡。這是對複雜人性中的一部分的非正常的壓抑,這樣亦會導致癲狂,這種癲狂讓人們用一種至高無上的理性所支配的行動把自己的鄰人禁閉起來,用一種非癲狂的冷酷語言相互交流和互相承認。”《殺生》中鄉民們看似正常的繼續與牛結實來往,主動關心他,請他參加婚禮,他們所做的這些都不能直接謀害牛結實的生命,而實際這確是置牛結實於死地的一種最冷酷的語言,他們想通過殺死他的方式來逼他承認他們所維護的倫理秩序。這種隨意蔑視他人生命的行為,用福柯在《癲狂與文明》序言中引帕斯卡的話說就是:“人類必然會癲狂到這種地步,即不癲狂也隻是另一種形式的癲狂”。[3]最後逼迫牛結實以自己的死來屈服於他們,請求他們留下自己的孩子的過程對這種不癲狂的“理性癲狂”的殘酷表現得淋漓盡致。

福柯認為,“這另一種癲狂中,理性與非理性在這種交流中分開,現代人用理性的醫生對癲狂者透過疾病的抽象普遍性所建立的關係來認識癲狂者,癲狂者也隻能透過同樣抽象的理性與社會交流,這種理性就是秩序、對肉體和道德的約束,群體的無形壓力以及整齊劃一的要求。”[4]這為牛結實與鄉民們的衝突對峙找到了合理的解釋。牛結實拿著從墳墓裏挖出來的東西給人家當結婚禮物,在他看來“那麼好的東西,是讓活人活得更安逸些好嘛,還是陪死人睡覺好嗎?守著個金山當叫花子……”。而鄉民們卻認為他侮辱了他們的祖先,對他產生了更大的憎惡。牛結實把無辜陪葬的馬寡婦救起,卻讓全族人感到了羞辱。作為以族長為代表的鄉民主體,代表著受過宗法禮製熏陶的文明人,他們用自己的理性文明強加給牛結實,認為他是癲狂者,從而構成了理性時代的另一種癲狂。這種不癲狂的“理性癲狂”恰是對“第六代”所經曆的那個時代的另一種寫照。在管虎看來,“理性癲狂”的時代更需要感性的拯救,牛結實所代表的希望被驅逐毀滅後,鄉民們所麵臨的也隻能是轟然毀滅。

結語

《殺生》向我們展示,癲狂並非與理性對峙。在福柯的研究中,癲狂是一種極端現象,而理性則是中庸的象征。在文明發展的消長過程中,極度被壓抑或極度被推崇都會造成癲狂的現象。理性雖則是一種避免癲狂的方式,然而如福柯所論“那些理性和文明並不是萬能的,對於理性的迷信會造成人的非理性,帶來不可預知的災難。”東洋留學回來的牛醫生最終成為了鄉民們維護他們宗法倫理的工具,通過牛醫生,牛結實最終被逼死,讓影片故事中對於“理性癲狂”的批判更深一度。自由天真的“感性癲狂”具有破壞性,也同時代表了文明的活力,一塊鐵板的文明如一潭死水,牛結實的兒子在明媚的陽光中走出長壽鎮,預示了管虎心中的美好未來。

參考文獻:

[1][2] [3][4](法)米歇爾·福柯.瘋癲與文明[M].劉北成,楊遠嬰譯.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2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