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媽媽,想跳就跳吧!(2 / 2)

這時,伴奏樂進入高潮,媽媽和隊友們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把紅扇子舞起來,姿態極盡造作。此時此刻,我也覺得將跳廣場舞的媽媽和喝著清咖的夏媽媽聯在一起,總是有那麼一點不搭。

夏凱看了一會,覺得冷,便和我一起回家了。晚飯時,夏凱忽然問我媽:“阿姨,您平時都有什麼娛樂活動?”

聞言媽媽眉開眼笑,說:“跳廣場舞啊,從我開始跳舞到現在,不但體重減了,高血壓也降下來了。”

媽媽又問:“你爸媽平時都做些什麼呢?也跳廣場舞嗎?”

“我爸爸被學校返聘回去,工作比較忙。媽媽喜歡彈鋼琴、看書,最近迷上了做西餐和插花。”

於是,兩輩人的對話陷入一個死循環,氣氛尷尬得不行。

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夏凱本來說好要在東北過年的,但他臨時決定回去了,他說他適應不了東北這邊的溫度和食物。

送夏凱走的時候,我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安。

果然,就在大年初一,我接到夏凱的分手電話。他說:“我們是兩個世界裏的人,不適合在一起。但是以後無論你在上海遇到了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媽媽那時正在看電視,被一個小品逗得前仰後合。夏凱的電話是從新春音樂會的現場打來的。夏凱曾和我說過,每年春節,新春音樂會是他家不變的老節目。

媽媽知道電話是夏凱打來的,便說:“閨女,快把電話給我,我給夏凱的爸爸媽媽拜個年。”

我說:“不用了,我們分手了。”

媽媽一驚,問:“這是為啥?”

我有些賭氣地說:“夏凱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媽媽的臉瞬間灰了。

畢業後這兩年,我在寸土寸金的上海過得並不好,是夏凱的及時出現,才使我不至於像個逃兵那樣狼狽地逃回東北老家。我知道媽媽不易,所以很想在外麵混得好一點,給媽媽一個安慰,讓她以我為榮。可是,沒有人知道,在那些報喜不報憂的通話過後,我無數次地哭濕了枕巾。

我在家裏一直住到正月十五,年就算過完了。小花園裏,抖空竹的阿姨出來了,下棋和打太極的大爺們也出來了,跳廣場舞的阿姨們為了甩掉過年長的脂肪,每天都在賣力地舞動著。唯獨我的媽媽,她再也沒有出現在廣場舞的隊伍裏。

我問媽媽:“您怎麼不去跳舞了?”

媽媽笑著說:“不愛跳了,沒什麼意思。”

有一天,我正在上網,媽媽忽然湊過來:“閨女,你幫媽媽上網買幾本書吧。”

我問她想買什麼書。

她有點不好意思,說:“給我買本教插花和教做西餐的書吧。”

起初我並不了解她的心思,後來還陪著她一起去買了各種花瓶、烤箱、煎鍋、牛排、黃油等等一些工具和材料。媽媽做這些事並不擅長,一次又一次地失敗,有天我問她:“您怎麼突然想起擺弄這些了?”

她想了很久,說:“我不希望你將來,因為有個沒檔次的媽媽,而不得不停在沒有檔次的層麵上,嫁給一種沒有檔次的生活。”

那個晚上,因為媽媽的話,我整整哭了一夜。

永遠以你為榮

我在家裏一直住到二月末,公司主管打來電話催我返程。我忽然做了一個決定,我不想留在上海了。因為我終於發現,我根本不適合那裏。這些年,我一直在外麵裝模作樣,無非想讓別人高看我一眼。還記得那次在夏凱家吃蟹,我害怕他家人知道我不會使用蟹八件兒,所以編了一個謊言:“我不吃螃蟹,我過敏。”

我不是對螃蟹過敏,我是對那種生活過敏。我不敢麵對這個事實,於是,就連媽媽沒事兒的時候出去跳個舞,為自己孤零零的晚年生活找點樂子,在我眼裏都變成了一件不體麵的事。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我把媽媽拉去了小花園,我告訴她:“想跳就跳吧,女兒永遠以您為榮。”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