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找別人陪你去吧?”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有些失神,我沒有發覺自己拒絕的意味並不是那麼明顯。
“還是——請你陪我去一趟吧。”他迅速地幫我做決定,“就這麼說定了,星期天,早上九點,我過來接你。”當我是默許的王睿轉身上車走了。
在他上車離開的這會兒,我是有時間喊住他,對他說“不”的,可是我隻動了動嘴,卻喊不出聲音來,那其實是我在潛意識裏並沒有要推辭的意圖嗎?
在星期六沒有來到的這些天裏,隻要我想推辭,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哪怕是一個勉強的借口都可以讓我不用赴這次約會。有幾次我甚至已經按下了王睿的號碼,可是沒有撥出去,我甚至感覺得到自己內心深處竟然有那麼一絲絲的期待,我是想要去揭示這答案的。
時間就這樣糾結著到了星期六,我發現一個更現實的問題:如果真要去的話,我穿什麼呢?已經有太長時間沒有添置新衣了,我現在穿的衣服大多還是大學時買的,我打開簡易的衣櫃,把為數不多的衣服好好審視了一遍。
曾經我也是愛美的,好不容易從生活費裏攢點錢,就拉著王純往玉山街跑,那有個小服裝批發市場,總能淘到又便宜又新潮的東西。
如今這些衣服有的舊了,有的過時了,可我總沒舍得扔,其實隻因為它們都承載著太多的回憶,我望著成色已經很舊的那些衣服,陷入沉思。
那件紅格子襯衣,我穿著這件衣服的某晚,自修室裏文峰遠第一次在桌下握我的手。文峰遠表麵上裝模作樣地背單詞,其實從頭到尾也沒翻過一頁書,他的手心微微地汗濕,就那樣緊緊地握著我以後,還頭也不敢抬地盯著麵前的英語書。
背帶牛仔褲,胸前有個口袋,穿上就被文峰遠笑我是“袋鼠媽媽”,他還打趣地說:“太幼稚了,你穿這個像個小學生似的,哪天我把胡子留長,牽著你出來,人家準以為是父女倆。”
白底藍碎花的棉布裙子,穿著它在教學樓前的櫻花樹下散步,文峰遠摟著我的腰,雨後見晴,一道瑰麗的彩虹掛在我們頭頂,花瓣被風吹落,紛紛揚揚地灑在我們身上,我就這樣把頭仰靠在他的肩上,一直望到彩虹消失不見。
還有那件咖啡色的大衣,文峰遠已經陪我在逛了一整天,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蕾,就這件了,你要是再往下逛,我可不奉陪了。”
……
我能清楚地記得每一件衣服出現在什麼樣的場景下,不論什麼樣的場景一定有那個不變的身影相隨。四年的時間,這些衣服已經洗得褪了色,可是回憶為什麼還是那麼鮮明。
中學時代的我像個假小子,所有的女性意識蘇醒於認識文峰遠以後,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變得那樣嬌弱,連一瓶開水都拎不動似的,要等著他給我打了開水送到女生寢室門口;我是那樣懶惰,上課再也不抄筆記,隻等著他給我整理複習資料勾劃複習重點;我是那樣笨拙,生活中經常犯低級的錯誤,就等著有人來給我收拾。
可是同時,我又變得那樣的溫柔,有時候說話的腔調嗲到自己都覺得肉麻;那樣地細致,記得他每天的作息規律,記得他的每一個小小的喜好;那樣地體貼,定期地衝到男生寢室給他拆洗訂單被套……
總之那時候的我,慶幸我是我,慶幸我有他在身邊,感覺每天拂麵的風都是香甜的,也許初嚐愛情滋味的我太過留戀那樣的感覺,到現在依然無法擺脫回憶的束縛。
明天,那個人會出現嗎?假如出現,假如相遇……不敢想象會如何,可我瞞不過自己那顆想靠近答案的心,我對明天有說不清的期許。
從來沒有一個時候我為自己這兩年的節儉感到懊惱,難道我就要這樣落魄地穿著舊衫出現在他麵前?麵對這些陳舊的行頭,皺緊了眉頭。最後,我隻能勉為其難地從中挑出件碎花的襯衣,果綠的套頭毛衣和一條過膝的水洗牛仔裙,可喜的是那條裙子天然的磨舊效果,倒看不出是條舊裙子。我趕緊把這幾樣東西送到不遠的洗燙店,熨得平展點效果也許會好些。
臨睡前,我把明天赴宴的“禮服”掛好,近幾日來的憂思讓我總是睡不好,實在太困了,在臨近派對的這最後一晚,反而沒了精力去想,剛倒下便沉沉地墜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