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幾日,楊幺便能下床走動了,張報辰誤了一個多月的差事,雖有倪文俊在無人催他,卻也不得不去把急事給辦了。
巴陵城最大的賭場如意賭坊坐落在巴陵城最繁華的大街上,坊主周五四如今已經不太理事,四五十個手下已經能將巴陵城和水寨裏的生意打理得妥妥當當。他隻在東家親自交代差事時,方才出馬。
如意賭坊後院的涼亭裏,楊幺倚在欄邊,一邊輕輕搖著手中的檀香折扇,一邊觀魚,四五條金紅色的鯉魚似是在爭些什麼,在亭下鑽來鑽去,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頓時把清澈的池水攪混了。
“四小姐,陳玉嬌這幾日特地坐了小轎在將軍必經的路上等待,借著各種由頭,已是與將軍搭上話了。”周五四麵色不安地稟告著,偷偷窺視楊幺的臉色。
“將軍沒有出門的時候,她在做什麼?我聽說張報寧、楊天康、還有我三哥,她都搭上話了?”楊幺轉過頭來,低頭翻看折扇,灰黃色的檀香小扇上墜著的小玉塊隨著扇子晃蕩著,不時打在絳紅色的衣襟上,空氣中隱隱飄浮著一絲絲檀香味。
“是。”周五四想了想,繼續道:“楊元帥頭回遇上她後,就打亂了辦差事的時辰和地方,她空等了幾日,也就放棄了。但寧將軍和康將軍****都遇上她,如今或是一起飲茶,或是一起看戲,或是……”周五四頓了頓,沒有再出聲。
楊幺連連冷笑,“倪文俊和鄒普勝在忙什麼呢?”
“倪丞相和鄒太師倒是時時去找她,但三次也就能遇上一次。”
“這樣說,這巴陵城竟是沒人管她了?姑媽說話了沒有?”
“這幾日長房裏天健正生著病,泉姑奶奶門都沒有出。”周五四老老實實地回答著,看了看楊幺的臉色,躊躇一會,道:“可要小人……”
“先跟著她,我隨時要知道她的行蹤,還有將軍的行蹤也要報上來。告訴你手下的人,看見她想和將軍搭話,就想辦法攪了,任何手段都行,出了事我來扛著。”
“是。”
楊幺慢慢走出如意賭坊的後門,隻顧低頭沉思,快到巷口時方看見黃冠道袍的人影牽著兩匹馬正立在那裏。
楊幺麵無表情,將檀香小扇慢慢放入袖中,一步一步從那人影身邊走過。青色的道袍角與絳紅色的袖袍一瞬間無聲無息地擦過,鄒普勝卻似乎聽到了刀尖磨擦的吱吱聲,直達心底。
“天淑和小陽跟上了陳玉嬌,張報寧已經去追了,楊天康今日去了水寨。”鄒普勝淡淡地道。
楊幺一腳已經踏在了巷子外,聞言停了下來,猛然轉身,向賭場奔去,“來不及了,現在怕是已經對上了,你再去牽馬找地方,肯定趕不及了。”
楊幺頓住了腳步,身後的聲音繼續道:“陳玉嬌要去城外的漁侶居,倪文俊在那裏。城外的人少,小陽和天淑都是急性子。”
楊幺轉身急走幾步,抓住鄒普勝身後的一匹馬,翻身而上,清叱一聲,策馬向南門奔去。
楊幺聽得身後緊緊跟隨的馬蹄聲,忽地回頭道:“我沒力氣騎快馬,你快一些去,把張報寧攔下來,女人的事男人插進去更麻煩!”
鄒普勝微微一笑,答了聲:“好。”甩手一鞭,立時飛騰而去。
楊幺在離湖邊二裏地的紫竹林邊將馬慢慢停下,伏在馬上喘息不止。
站在竹林邊的鄒普勝與張報寧對看一眼,終是張報寧上前一步,欲將楊幺從馬上扶下。
楊幺搖頭道:“我自己下來。”說罷,勉力從馬上爬下,一邊倚在馬身上喘氣,一邊道:“她們呢?”
張報寧慢慢收回手,低聲道:“在竹林裏。”
“哈!”楊幺突地振奮起來,直起身子吐了口氣,抬頭看了張報寧一眼,搖搖頭,向林子裏走了進去。
“幺妹!”張報寧突地拉住楊幺的袖子,急道:“我若是娶了你,絕不會——”
楊幺也不回頭,一把扯回自家的袖子,歎道:“小寧哥,這和娶誰不娶誰有什麼關係呢?天康哥難道不想娶小陽姐麼?”
張報寧麵色一白,張嘴欲言,卻又沉默下來。
“你們躲著,千萬不要出聲。”楊幺回頭看了看兩人,“千萬不要出聲。”說罷,急急進了林子,身後兩人緊緊跟來。
林子裏,陳玉嬌冷笑著看著麵前的兩女,不屑道:“男人要不是在家裏找不著樂子,哪裏又會在外頭找女人?有本事抓住自家的男人!要我離開巴陵?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