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極了,窗外的月光宛若銀紗,從窗口靜靜垂落下來,照的室內朦朧而迷離。我的咳嗽卻越來越急,打破了這一室的安靜。喝下一口水,任就壓製不住口中的腥甜。自那日發燒起已有三日,一直不見好,卻越來越嚴重了。
這幾日,宣帝每夜都會過來,隻是國事繁重,每每批閱完奏章,我早已入睡,即使沒睡著也會假寐。他就睡在離我不遠的榻上,呼吸凝重,晚上睡得並不是安穩。今夜想必是不會來了,我收拾妥當,正準備歇息,卻聽見外麵請安的聲音。終究還是來了。
今夜不似往常,他沒有帶工作來。坐至我身旁道,朕知道,你在躲著朕。朕明白你的處境,給朕一些時間。
我看著他,笑的決絕,說,皇上有心了,可我卻從沒想過做你的女人。
他沒有生氣,隻是看著我,不露痕跡的,說,你以為你還有的選嗎,你以為林子潺還會要你嗎?
什麼意思?
他繼續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軒轅澈的女人,誰還敢要你。
我的笑容僵在在臉上,不太確信的回道,他會信我的。其實我的心裏一點譜都沒有,待在這這麼久,他沒有傳過一聲消息給我,而我亦傳不出任何的消息。
宣帝深瞳微微一眯,眸底晃過一道光,薄唇彎起,露出嗤笑道,連你自己都不信,怎麼來說服我。
我的不確定,留下了太多的破綻,卻也沒必要向他證明什麼,悠然道,隻要我心裏有他就可以了,不需要任何言語來證明什麼,也不需要說服皇上。
宣帝冷靜的看著我,眉角溫柔說,朕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你想清楚。
我突然覺得是發生了什麼,我問他,你把他怎麼了?
宣帝回道,他好不好,得有你決定,嫣兒,你如此聰明,該明白我的意思。他的聲音猶如冬日的寒冰,徹骨冰涼而又充滿蠱惑。
世間最毒,非是穿腸,而是穿心。
咳嗽襲來,我用手壓著胸口,勉強支撐,身體卻還一陣陣的發冷。
他環過我的身體,輕撫我的背,讓我靜下來,擁我入懷,如此溫暖,又是如此的涼薄。
他的吻落入我的發間,額上,輾轉到下頷,流連於唇齒。繾綣而癡綿,他用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我耳邊呢喃,嫣兒,嫣兒。
我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的祈求,直至他出了玉棲台,我依舊如雕像一般站的筆直,猶如萬箭穿心,那種絕望和錐心已經讓我所有的支撐瓦解殆盡,我抓著尺素慢慢滑落,吼中的腥甜噴湧而出。
我命令尺魚尺素不可向任何人彙報,就這樣我的噩夢開始了。
子孱,這一生,你我終究錯過了。
第二日一早,宣帝陪同西涼太子去京郊行獵三日,爾後西涼太子就會直接離京,韶安公主也會在三日後陪同西涼太子和親西涼。
吃過早飯,卻來了不速之客,太後還是等不及了。
飛袖進了玉棲台開門見山的說明了太後邀請我去慈安宮,連同尺魚尺素等一縱宮女也被帶走了。
隻是我沒有想到,父親也在慈安宮。
太後依舊慈祥安康,雍容大氣,隻是父親卻蒼老了,眼角的皺紋更深了,大殿裏,隻剩下我們三人。
太後仁慈,讓我和父親最後訴別。
父親還是留下了眼淚,隻道,嫣兒,為父對不起你,隻願你不要恨為父,為父也是逼不得已啊。
我跪下,向父親磕了頭,這次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父親扶我起來,卻也一同跪在地上,潸然淚下。
我跪坐著,說,父親,求你不要告訴母親,就告訴她,我去雲遊了。
父親直直點頭。
我繼續說道,兄長一向沉穩,是家裏的頂梁柱,如今婧兒是妃子,又誕下子嗣,父親又是當朝右相,父親,權利對於我們慕容家來說是把鋒利的雙麵刀,願求父親保重。
父親撫摸著我的頭發,猶如孩童時那般親昵,其實我一直深知,父親是疼惜我的,隻是他的一切都得以國家社稷為重,然後才能是我們慕容家。
我不知道今天的事婧兒可否知道,或許我死了,一切也都隨風散了。婧兒我不怨你在我的食物中下的毒,隻願你今生能鳳翔九天,奪到你想要的。
飛袖給我端來了酒杯,杯子裏盛的就是太後賜我的毒酒了,我一飲而下,沒有一絲猶豫。
我聽見父親的呼喚,也聽到了大殿門口的嘈雜,是婧兒。
我聽見她喚我姐姐,她跟我說對不起,她還說,再等等,子孱哥哥就快到了。
我輕喚,卻再也發不出聲,身體如同被無數的毒蛇啃噬,最後我的世界終歸於黑暗,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我恍惚看到了了白衣少年,他在漫天的桃花瓣中微笑的向我伸出手,他的眼眸如水,清澈,純淨,他的掌心溫暖,踏實,他牽著我奔跑在十裏桃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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