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劉離仿佛看到了各國政壇選舉之時,政客們提出的一個個誘人的承諾,可是結果呢?不是出爾反爾,就是自不量力。
自古肉食者鮮有實幹家,一切都是騙人的花言巧語而已。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到時候,有誰還會記得曾經的豪言,有誰還敢提起當權者過去的諾言?
這一切隻不過都是在演戲。
納穆對自己的臨場發揮非常滿意,及聽的眾人諛詞如潮,更是飄飄欲仙,不經意看到劉離一副木然的樣子,心說:“自我繼位以來,東征西討,威名赫赫,還沒見過如此無禮之人,這小子難道吃過熊心豹子膽嗎?”本待小小懲罰他一回,轉念一想,又打消了念頭。
一來是看在博克力的麵子,更重要的是,他身邊唯命是從的太多了,平日裏驕橫跋扈如吉列布這樣的猛將,在他麵前也要收起尖牙利爪,讓他覺得高高在上的同時也生出了一點遺憾,眼前的這個奇怪少年,讓他生出了逗弄之心,他倒要好好看看,少年還有什麼花樣。如此一想,收拾劉離的心思暫時淡了。
一旁的劉離還不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了一頓皮肉之苦。
……
便在此時,有一名傳令兵從東麵跑來,博克力比較沉不住氣,笑道:“想是前麵戰鬥有了結果。”上前詢問。
果然,那人上前稟報道:“敵軍已經被圍在前麵山穀中,損失慘重,人困馬乏,已經派人出來商討投降事宜,眾位將軍請單於過去定奪。”
納穆聞言大喜過望,略一沉吟,道:“傳我命令,前方談判人員盡可答應敵軍請求,等他們繳械投降,分批殺死,不許留一個活口,不許走漏消息。去吧。”
傳令兵神色不變,領命而去。
劉離心中不忍,出言道:“他們既然已經投降,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納穆冷冷地看了一眼劉離,眉宇間的煞氣讓隔著好幾個人的劉離都仿佛被電到了一樣,還是博克力出來解釋,他說:“這支軍隊是左賢王的主力之一,今次投降也是迫不得已,難免日後不會反叛。所以不如幹脆點殺了,也省得疑神疑鬼,後院起火。”
博克力說話的時候表情自然,劉離實在無法把他和天真聯係起來。或許生長在匈奴貴族的環境讓他擁有了雙重人格吧--少年人應有的純潔與見多了血腥的漠然。
劉離暗暗心驚:同是匈奴一族,下手都如此狠辣,若是他奪了漢人江山,還能指望他發善心嗎?又想:左賢王是要和他搶單於的人,手段殘忍點似乎說得過去。可是想到成千上萬的人就要因為納穆的一句話而喪命,心頭就莫名的沉重。
之後的一段時間,劉離一直處於神思恍惚中,直到前麵傳來了此起彼落的慘呼之聲,他才驚覺過來。
隨著距離的靠近,聲音越來越清晰,那撕心裂肺的最後嚎哭,讓每一個正常人都不願意聽第二遍。
劉離隻聽了一會兒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如果不是有很多顧慮,他早就撥馬就跑,至少也要把耳朵捂住;但看納穆,以及包括博克力在內的一幹人,各個神色自若,恍若未聞,還在互相談笑。這份定力,實非常人所及。
眾人馳上一個高坡,有人前來彙報,前麵敵軍投降後都被就地處決,納穆笑道:“此役木圖損失慘重,我等須趁勝追擊,徹底把他打服了。”催動胯下戰馬,向坡下衝去,眾人緊緊跟在後麵。
劉離心神不屬,落在了後麵,博克力見他神色有異,似有所感,停下來在他耳邊小聲道:“軍中之事,便是如此,劉家哥哥你以後會習慣的……我們快上去吧,要不然有人會找麻煩的。”劉離默默跟上。
這天晚上,納穆在營中大擺慶功宴,眾將胡吃海喝,好不熱鬧,其中歌功頌德的話比喝下去的酒水還多,聽得劉離都生繭子了。尤其是匈奴民族比較原始淳樸,連頌詞都是原生態的,赤果果,火辣辣,劉離大感吃不消。不過納穆同學不這麼看,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