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坤?”
“嗯...到...”
這時候站起來的,是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個看起來平淡無奇,皮膚很白,身高不高,有點嬰兒肥,頭發不長不短胡亂的在腦後紮了一個低低的馬尾,戴著一副傻呆呆的白框眼鏡,穿著也土的感人的女孩子。沒錯,這就是我,我叫孟坤,華仁高中高一一班新生。很遺憾,我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
班級裏一陣唏噓:“她就是孟坤?數學成績最高的那個?”,”原來孟坤是女生啊!”
華仁是當地小有名氣的私立高中,對於這所學校的大眾評價就是非富即貴,它曾經對我來說是高不可攀的,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高額的學費。以我的成績早就準備好了去市一中的,市重點高中,學費上也有扶持。我能來華仁是因為我的數學成績,華仁調查過我曾經多次在國家級數學競賽中拿過成績,就以免學費的交換條件邀請我就讀華仁,為華仁在數學競賽中拿獎。互利的關係,我爸媽很驕傲,就連我爸都拿到單位裏吹一吹牛,說華仁是求著我去的。
班主任拿起很板擦在講台上敲了敲:“好了,大家不要議論了。孟坤,你上來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我的心在顫抖,兩腿發軟,仿佛聽見汗毛孔張開的聲音。從小到大,這樣上台對很多人講話的機會少之又少。除了數學競賽得獎,其他場合的我都緊張的像一根拉的不能再緊的皮筋,稍有差池,那根皮筋似乎就要以最大的力量打在我的臉上。
我站了起來但是腦子一片空白,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講台,慢慢的挪出了座位。腦海裏一直在問自己,我要說些什麼,說些什麼呢?還沒有想好怎樣回答,我的左腳不爭氣的拌住了右腳。隻記得身體前傾的時候我的手胡亂的抓,碰翻了旁邊桌子上的水杯...我的臉仿佛燒起來了,這下真的打臉了。我慌慌張張的站起身,抬頭看到了旁邊同樣站起來一褲子水的男孩兒,空氣仿佛凝固了,他兩隻眼睛不慌不亂的看著我,我手足無措緊張的說不出話,臉刷的紅到了耳根。低下頭慌張地走上講台。
那是我第一次認真看夏楚河的臉。
“大家好...不好意思,我叫孟坤,那位同學你叫什麼,對不起啊...”我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能夠彌補我給大家這樣“美好”的第一印象,莫名其妙地像是發自本能的隻潦草地隻說了這麼糊裏糊塗的一句話。我咬著嘴唇走回了我的座位。
那個濕了褲子的男孩大大方方地走上講台“我叫夏楚河,孟坤,我原諒你了。”
這是我的記憶裏,可能唯一需要夏楚河原諒的一次。許多年後,再回想起那年夏天那個尷尬的自我介紹時我才明白,我隻是想問你的名字,夏楚河。
我對感情是一竅不通的,那時候的我看見同桌脖子上的草莓甚至會問她是不是血小板少還堅持著要陪她去醫院。可是情竇初開應該就是這樣的,懵懂又美好的,這種“效率”我自己都吃了一驚,看見他就心跳的感覺,就是喜歡吧。
夏楚河很好看,是人群裏一眼就能辨別出來的那種,他的皮膚算是偏白皙,單眼皮,眼角有一顆小小的痣,瞳孔比正常人的顏色稍微淺一些,鼻子很挺,嘴唇薄薄的,他的臉有棱有角,看起來就是那種,桀驁不馴的樣子。無論是晴天還是雨天,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陽光撒下來。夏楚河也隻有十六歲,但他開朗但又沉穩,總是覺得他說話的時候就像是有某種說服力,這可能是他很容易融入新的環境,並且能迅速交到很多朋友的原因吧。這樣的他,可真讓我羨慕。
我是那麼平凡的女孩。從小到大都是聽爸媽話的孩子。性格有些孤僻不愛講話,每天回到家就是做功課。在這個戰爭不間斷的家庭裏,我總是小心翼翼的想要做個“稱職”的好孩子。他們相愛相殺,甚至惡語相向,拳打腳踢。爸媽吵架的時候隻是冷漠的戴上耳塞,奮筆疾書的做數學題,想要逃避這場廝殺。我的媽媽是一名數學老師,潛意識裏所有人都在提醒著我,我的數學成績應該很好。一旦考試成績不盡如意就會成為父親對母親冷嘲熱諷的理由,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什麼水平的數學教師。我很難過我的成績竟然會偶爾客串他們傷害對方的武器。我努力不要成為爸爸口中的把柄。抬起頭來看牆上的獎狀,那些榮譽是帶著我對父親的恨的,它們好像是在嘲諷著我。這樣的人生是你選的嗎?你在為自己活嗎?你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夏楚河的臉浮現在我麵前時,我沒有防備的居然覺得窩心,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奇妙。可是我這麼平凡,怎麼樣才會讓夏楚河注意到我。我除了數學成績好,可能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可是夏楚河那樣的男孩,應該是不會喜歡我的吧。
那麼,要怎麼樣才能讓夏楚河喜歡上我呢?這好像是十六歲的我第一次認真思考的感情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