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宏把目光從盧乾誌身上挪開,繼續在考生們的身上一個一個的掃過來。最後,他的目光定在了坐在第一位置上的林恩譽身上。
景宏之前已經知道,本屆會試的會元年紀尚不及弱冠,卻是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如今真在殿上看到他,景宏心中更生出幾分歡喜來。
他見林恩譽,朗眉星目,眉清目秀,神情嚴肅,帶著自信華彩,神態不驕不躁,自有一股沉穩氣度。筆挺的坐在桌前,器宇軒昂,手裏握著一管筆,奮筆疾書。
景宏點了點頭,目光透著欣賞。他為帝幾十年,一生閱人無數,看到這個少年,仿佛看到了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他心中欣喜,想著這少年如果在宦海中打磨曆練幾十年,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會被打磨成一塊舉世無雙的美玉,也許林恩譽可以成為他的能臣,甚至可以成為太子登記之後的左膀右臂。
此時此刻,在景宏心中,他已經有了本次科考狀元的人選。
筆試結束了,林恩譽和盧乾誌都擱下了筆,交了卷子。殿上所有的貢生,都把卷子交了上去。
隨後,景宏點了幾個貢生,現場問了幾個問題,讓考生們當場口頭作答。盧乾誌也被點到了,他的回答雖然顯出幾分少年人的稚嫩,但是已經相當不錯了。
最後,景宏點到了林恩譽。一番對答,更是讓景宏驚喜連連。
回答完問題,林恩譽說道:“皇上,學生尚有一事想說。”進了殿試,回答了皇帝景宏的問題,他便是天子門生,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官身,不能自稱為臣,但是自稱為民也不合適,自稱學生就是最合適的了。
此時的盧乾誌已經回答完問題。他坐在座位上,聽到林恩譽,這麼一說,立刻心道了一句“不好”,他心中急道,恩譽不會真的要講佟家嫂子所說偽造書信的事情了吧?他不會真的押上自己的前程要給萬卷書圖書館和那些被關起來的官員文人喊冤了吧?
景宏聽林恩譽這麼一說,便和藹的笑了笑:“哦?你接著說,朕聽著。”
“學生是想說學生在國子監的前輩、翰林院檢討佟白博的事情。”林恩譽說道。
盧乾誌一聽,見林恩譽果然是要說這件事情,心裏不停的喊著:“糟糕,糟糕。”但是金鑾寶殿之上,他又不能上前捂住林恩譽的嘴,額頭上都急出了一層汗,隻好心中默默的求祖宗保佑,保佑皇上不要龍顏大怒。
“佟白博?”景宏想了想,他的記憶之中並沒有佟白博這個人。翰林院檢討是從七品的官職,官職太低,他應該是沒有關注過的,景宏有些好奇:“你提他做什麼?”
“回皇上,佟白博半年之前,因為一場意外,雙手手筋皆斷,無法提筆寫字。這佟白博從半年前開始,就無法寫字。但是,近日,卻有人偽造書信,說是他寫的信,並以此作為證據,說他涉嫌萬卷書圖書館”講座“結黨營私一案。皇上,佟白博從半年前開始,就無法書寫,而萬卷書圖書館開張至今尚不足半年,講座更是近日才開辦的,佟白博,佟檢討是不可能寫出涉及”結黨營私“的書信來。”林恩譽說道。
聞言,景宏當即神色就是一變。一來是因為聽到林恩譽所說的內容,在作為物證的書信當中,竟然有一封信,出自一個雙手殘廢之人,顯然這書信是偽造的。
二來,是因為,景宏之前明明已經說過,他不看任何關於結黨營私一案的折子,也不聽任何人關於這個案子的建議。自從他發了話以後,整個大景朝,再也沒有人敢在跟前提起一個字,沒想到這林恩譽竟然如此大膽,敢在殿試之中,眾目睽睽之下,當麵跟他提起。
大殿上,那近百個考生和十幾考官,都十分震驚。
“結黨營私一案,勿要再提。”景宏一揮手,說道。
一個考官立即喝道:“竟然在殿試上提起結黨營私的案子,小心治你大不敬的罪,還不趕快閉嘴。”
林恩譽朝大殿寶座,欠身拱手行了一禮,這一禮行的不卑不亢,卻能讓人看出他內心的恭敬。
“學生並非京城人士,而是出生在京城以南的一個山村中。學生父親是一名秀才,在家鄉開了一家私塾,以為生計,母親也是普通農戶人家出身。”林恩譽說道。
景宏心中有些奇怪,不知道林恩譽突然提到自己的出生做什麼。他默默看著林恩譽,等他繼續說。
林恩譽接著道:“學生寒窗苦讀十年日,不敢有一日懈怠,今日才有這殿試的機會。殿試至關重要,是否要在殿試上提及萬卷書圖書館一案,是否要提及佟白博的事情,對學生而言,實在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