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應該下了沒多久,地上的雪因為有人在行走,還沒有來得及積起來。但是路邊枯黃的枝頭上,遠處的青瓦屋簷下,已經敷了一層白雪。路上還有些行人,但是比起剛才已經少了很多。路上的那些行人,行色匆匆,似乎被這一場突然起來的大雪打了個錯手不及。
這確實是一場大雪,不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場雪,卻是今年最大的一場雪。
這也確實讓人錯手不及,尤其是喬玉妙。
她提著兩捆東西,怔仲著望著漫天飛雪。
這場大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她被休的第一天,最需要安頓的第一天,下了起來。雪那麼大,如果走到街上,很快就會渾身都是雪。雪落到頭上,臉上,身上,因為溫度高,就會化成水,睫毛會凝成霜,頭發會結成冰,臉上會滿是水珠。古代的衣料不比現代,完全不防水,很容易就濕了。
她回家至少要走兩刻鍾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在大風大雪中行走,非得凍壞不可。
喬玉妙被大雪所困,也不知道綠羅那丫頭怎麼樣了,心中一籌莫展,又是焦急,又是無助,她強穩住自己的心神,想著應對之策。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磁性的男聲:“繆姑娘。”
喬玉妙一愣,不禁抬頭一望。
隻見自己麵前不遠處停了一輛馬車,車頭套了一輛黑色的壯馬,一個青年車把式坐在車頭上。馬車整個兒塗了黑色的漆,隻有窗簾是深紫色的。這窗簾是密織的錦緞簾子,看著十分厚重。現下,這簾子被掀開了一半。
剛才那聲音,正是這簾子裏發出的。
簾子裏的馬車車廂光線幽暗,喬玉妙仔細看了看,一個高大的男人筆直而坐,五官立體,一雙鳳眸深邃幽暗,他正是她的前大伯子,齊言徹。
齊言徹的一支親衛駐紮在北門之外。此時已是傍晚,齊言徹正從軍營出來,往齊國公府趕。
北門街是從城門通往城內的主幹道,在經過北門街的時候,齊言徹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喊停了馬車。
齊言徹是坐在馬車裏的,馬車的窗簾也隻是半掀開著的。仗著自己坐在馬車裏,路上來往的行人看不清楚自己,齊言徹的目光便沒有了平日的顧忌,凝在了她的身上。
隻見她立在簷下,如玉的素手卻是拎了兩大捆的物件兒,玉肩微微低垂,貝齒輕咬了紅唇,桃花眼直直的看著滿天飄零的大雪,看著有些無奈,還有些狼狽。
齊言徹知道她剛剛被休,也知道她這被休的第一天,正是千難萬難的時候。一般被休的女子,是會回娘家的,可是她的那個娘家,怕是也不是那麼好回的。她看樣子也是沒有回娘家,大約是因為大雪被困在街邊。
齊言徹心中不忍,不及細想,一聲“繆姑娘”的舊稱便已脫口而出。
“國公爺。”喬玉妙哪有什麼心思跟他搭話,便隻匆匆打了個招呼。
齊言徹卻是接著說道:“要去哪裏?我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