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拾光客棧門口,看著被鬼差押著走上奈何橋,從容飲下孟婆湯的阿陌,忍不住叫出了聲。她沒有回頭,孟婆湯的功效原來是這樣的好。
前世我以為她愛的是赫連無緲,因為他的死而纏綿病榻,卻不曾料到她愛的卻是那個叫合瑉的男人,她的病也是因為大仇得報生無可戀。我不禁苦笑,前世她與我聯手,一開始是為報仇,到最後也僅僅是為報仇。
前世她死在我懷裏,而在這一場大夢之中還是死在我懷裏,難道這就是天意?
那時,我被鬼差押著過奈何橋,四處飄蕩的厲鬼在我耳邊說著拾光客棧的種種好處,可以回到曾經的時光?那是否意味著一切可以重來,那時阿陌還沒有死……
抱著這樣的心思,我便掙脫了鬼差的束縛,飄進了那間四四方方的客棧。
我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我沒有料想到,阿陌,她,竟然還沒有去轉世輪回。她趴在桌上,似乎是睡著了。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我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即便是幼年時被皇姐丟入蛇窟,但此刻我的確是害怕的,害怕這一切隻是幻覺。畢竟,阿陌已經死了兩年有餘。
我在她身旁坐下,輕輕嗅了嗅她的發絲,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是真的,是真的!我正打算喚醒她,卻不知從何處走出來一個女人,“你若是不想她魂飛魄散,便不要動她。”來人靠在櫃台懶懶地說道。
“你對她做了什麼?”雖說這拾光客棧的好處我已經知曉,可見到這樣處於昏睡狀態的阿陌,還是亂了陣腳。
那女人指了指桌上的茶碗,“隻是讓她可以做別的選擇。”
“我想去她的夢裏。”我走到那女人身前,言辭懇切。
那女人什麼也沒有說,櫃台憑空多出一個裝有不知是何物的碗,“喝了它。”
我倒是不擔心她欺騙我,我不過是個小小鬼魂,也沒什麼可懼怕的,端起碗一飲而盡。
待我醒來時,才發現似乎這一切和前世大不相同,阿陌她並沒有和赫連無緲直接劃出界限,而是作為“我”的眼線以公主的身份待在北辰,與我裏應外合。
我占據“我”身體之後和阿陌的見麵,是在未央宮的地宮,那時我們要去毀掉赫連無緲的一隻秘密力量,我那時隱忍住內心的驚喜,幾乎都忘記了這隻是一場夢。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樣對待阿陌,她已經完全脫離了原來的軌跡,但她依舊被動,依舊不得已地在政治漩渦中周旋。她在成長,不同於前世的瘋狂,她有自己理智的籌謀,但她自己似乎相當厭倦這種成長。
北辰帝駕崩之後,趙陌言幾乎控製住了整個北辰帝都,密探來報阿陌在北辰的宮變中下落不明。我不顧阿九的阻撓,帶著一小隊輕騎來到北辰帝都,趙陌言那時站在城樓上,柳環生旁若無人地彈著古琴,我聽不出是什麼曲子,但曲調卻是讓人生厭。
“東夏國君來訪,朕本該大開城門,好好與木兄暢飲一番,奈何今日城中經曆禍亂,還望木兄海涵,先回東夏國,改日朕再來賠罪,如何?”趙陌言言語中依舊是恭敬的,但這架勢卻是不想我摻和北辰的事情。
北辰不算什麼,我手裏還有西陵,眼下心憂阿陌安危,也不想與他爭搶什麼。“朕突然來訪確實有些唐突,朕隻想希望趙兄送朕一個人——北辰公主阿陌。”
“木兄有所不知,公主毒害北辰帝後便出逃了,朕也不知公主去了何處。”趙陌言語氣裏有些自責,但同樣是身為帝王的我,怎麼會不知道他不過是做戲而已呢?
“當真?”
“君無戲言。”
北辰皇宮裏的細作暫時不好聯係,而我東夏又傳來急報:西陵有了異動。
我不得不趕回東夏,即使這隻是一個夢,我也不可能舍棄我經營多年的國家弄得國破家亡,西陵若是和趙陌言合作,那麼相當於三國的力量一起抵抗東夏,東夏雖然一直強盛,但他們人多勢眾,即使是拖,也能把東夏給拖死。阿陌暫時是安全的,趙陌言既然沒有說她死了,那說明她暫時是安全的。留下一對人繼續查找阿陌行蹤,我便匆匆回了北辰。
再後來便是無休止的戰爭,阿陌在那個桃花鎮上的消息傳來時,我在軍營中,此時南陌已經覆滅,我的對手是那個叫合瑉的男人,他一直戴著麵具,他就是影衛隊的影衛長。伴隨著這個好消息隨之而來的是,合瑉早就知道了阿陌的行跡,但他沒有別的動作。
我原本想馬上把阿陌接回來的心思淡了,如今兩軍混戰,待到我一統天下再去接她也不遲。
我輸了,輸的時候倒沒有特別的感覺,追兵在身後,箭如雨下,暗夜裏高舉的火把,呐喊的聲音,馬蹄噠噠混成一片。
這場夢裏我亡了國,同我一同出征的將士,隻餘下阿九一人。
我醒來時,阿陌似乎還在睡,她睫毛抖動似乎要醒轉過來,我一飛身躲到了樓上。
她的幸福不在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