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堅信雨果說的那句話:我的想法是,永遠前進。如果上帝要人後退的話,他就會使人的腦後長著眼睛。我們必須永遠朝著黎明,青春和生命的方麵看。倒下去的正在鼓勵站起來的,一棵老樹的破裂,就是對新生的樹的號召。
-------摘自冷雲的日記
那天,北方小城清江市下了去年冬天以來最大的一場雪。沒有風,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落下,白了街道、白了樓房、白了廣袤的原野,天地已經渾然一體。人走在外麵的路上,腳底發出咯吱咯吱的清脆聲音……整個世界安靜而美麗……
也就在這一天,冷雲披著烏黑的長發,穿著那件粉紅色的羽絨服,撲閃著美麗的大眼睛興高采烈地走進了刑警大隊大案隊。
也就在這一天,冷雲結識了他。當她走進刑警大隊辦公室,第一眼看到他時,她的心為之一動,那一刻,她在冥冥之中預感到,她將與他有一段難舍的情緣---事情過去幾年後,她還一直盼望著冬天,一直懷念那場大雪。
那天,是3月11日。
那天,刑警大隊和往日一樣嘈雜而忙亂。大案隊隊長袁北方正忙著辦理一起重傷害案件。眼看著就要到過卷期限,他正低著頭、專注地整理著卷宗。這時,他聽見有人敲門,他想又是哪位前來辦事的群眾走錯了門,於是他頭也未抬大聲喊了句進來。然後她便推門進來。進門時,她烏黑的長發上還飄著幾朵從外麵帶進來尚未融化的雪花。
“請問,劉海劉隊長在嗎?”她說。
“不在。”他伏在桌子上,連頭也沒抬。然後繼續忙手裏活。
她站在門口,靜靜地站著。直到他感覺到她沒有走的意思,才問了句:“有事嗎?”但他仍然沒有抬頭。
“我……是來報到的……”她怯怯道。她好不尷尬,第一天上班怎麼會這樣。
“啊?”他這才抬起頭,從椅子上站起來。也就這時,四目相對,她的心似乎被啥東西撞一下。
她這才看清楚辦公桌後麵三十幾歲的男人。他個子細高、黝黑的臉、濃鬱的眉,不知為什麼,她的臉突然紅了。
但他看了看她,迅速把地目光移開。他說:“你就是從派出所調來的那位內勤?”
“冷雲。”她點頭。
“你是政法委冷書記的女兒?”他冷冷道。她又點點頭。
“你工作幾年了?”他不冷不熱道。
“今年是第三年。”她回答。
他看著她烏黑的長發。他說:“我建議,你先回去把頭發處理處理,難道你不知道身為警察,尤其是一名刑警,該留什麼樣的頭發!”
於是她的臉徹底地紅了,紅得發燙。她感到了委屈,感到了羞辱。
她說:“你是誰呀?”
他說:“我叫袁北方。”
她的眼裏汪了眼淚。她清楚地記得,那天是星期一,3月11日。
她更加清楚地記得,第二天的淩晨,也就是3月12日,清江市發生了那起該死的特大入室搶劫殺人案件。
1
3月11日傍晚,刑警大隊大案隊隊長袁北方拖著沉重的雙腿回家。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袁北方來到大隊長劉海的辦公室,袁北方說師傅,沒別的事吧,如果沒有,我可要回家睡覺了。劉海望了眼麵容疲憊的他,說趕緊回去睡個好覺吧。然後,袁北方打著哈欠出了辦公室。六七天來,他領著大案隊的弟兄們起早貪晚,抓獲嫌疑人,查找證人,完善有關材料,忙得頭打後腦勺,今天總算把那兩本厚重而規整的卷宗送到了檢察院。袁北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辦理這起重傷案件前一周他就在隊裏值班,現在算起來他已經有十幾天沒有回家了,今晚好歹可以回家睡個安穩覺了。
清江市是個剛劃為市的縣級市。清江市幾年來外表最大的變化就是樓房多起來,街道規整了許多,最為突出的是飯店、歌廳等娛樂場所像雨後春筍蓬蓬勃勃地冒出來,著實讓人感到熱鬧了許多。
袁北方的家位於市區的西南側,距市公安局有六七裏路。是當前清江市唯數不多的一片pf區。因為偏遠和破舊,被他的同事們戲稱為“革命老區”。他本可以讓單位值班的同事開車送自己,但今天卻想步行回去,他想放鬆一下緊張的大腦,想漫無目的地看看市裏的街道和行人,想呼吸一下這場大雪過後早春的氣息。
袁北方出市局的大門,街道上積雪大部分已經清掃,空氣裏到處迷漫著清新的氣息。望著隨處可見的積雪,袁北方想這場雪後天氣很快就要回暖了。雖然早已過了立春時節,但清江這個北方小城真的花紅柳綠尚需一定的時日啊。
就這樣,袁北方呼吸著傍晚清涼的空氣,向自家的方向慢慢地往前走。拐過一條主街,竟與一個熟悉的身影撞個滿懷。定眼一看,竟然是師傅劉海的兒子--劉衝。劉衝1.78的個子,寬肩柳腰,清瘦麵容。是個標準的小夥子。從省警校畢業二年了,但因為市局沒編製,如今還沒有分配,一直在下麵的一個派出所幫忙。在袁北方的印象中,劉衝平素寡言少語,是個煙酒不沾、穩重懂事的年輕人。但今天,袁北方分明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濃重的酒氣。
劉衝撞在袁北方身上的瞬間,嘴裏傷感地喊著一個女孩的名字。
袁北方轉頭看見,劉衝的前麵,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孩兒憤然離去,女孩兒沒有回頭,隻留下一個漂亮的背影。
劉衝嘴裏再次痛楚地咕嚕一句什麼,然後才意識撞到別人身上。他狠命地瞪了一下發紅的眼睛,但終於認清了袁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