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柔是多麼整潔的人啊,這種氣味令她窒息。她也曾在給拉菲克們看病時,在他們身上嗅到過這種味,但沒想到在他們的屋裏會這麼強烈。她扭頭想出來,但看見有十幾個大概是吐露馬達的鄰居吧,都離著十幾米站在那兒看。於是她一憋氣邁進了屋裏,盧莉莉也跟了進來。
由於屋子沒有窗戶,光線特別暗。柳柔剛從室外強光下突然進來什麼也看不見。適應了好一會,她才漸漸的看清了。屋子裏什麼都沒有,就在地上鋪了兩張床板。
那張靠裏的床板上仰麵躺著一個人,從衣服的穿著方式上看是一個女人。柳柔猜想她大概就是吐露馬達的女兒了。她在床板前蹲下身,想拿起病人的手腕,可是她發現病人的手冰涼。她暗吃一驚,一摸她的頸動脈,又扒開她的眼皮看看,慢慢的站起身沒有說話。
盧莉莉立刻猜到了,低聲問:“死了?”
柳柔點點頭,又看看吐露馬達。吐露馬達明白柳柔的意思,低下頭,又做了一個向外請的姿勢,帶頭走了出來。
到了外麵,柳柔皺著眉頭做了一個吃藥的動作,盯著吐露馬達眼裏充滿了疑慮的神情。吐露馬達和中國人相處了好幾年了,對中國人的表達方式十分了解,他搖搖頭,從衣兜裏掏出了柳柔給他開的藥,用右手手指指著天上,然後說:“阿門,阿門。”
大家隻能理解為來晚了,是上帝把他的女兒接走了。
在回來的路上,柳柔清秀俊美的臉上顯出一種陰鬱,她像一尊晶瑩圓潤的精美玉雕,隨著車身搖晃微微擺動,一言不發。
盧莉莉看了她幾次,終於忍不住輕聲問:“柳姐,你是不是擔心,吐露馬達把你給他開的藥給她女兒吃了?”
柳柔輕輕地咬了一下紅潤的嘴唇,眼睛看著車窗外說:“剛開始時是的。特別是我一看見她女兒那隆起的腹部。你沒看見她身下的血?她是難產死的。”
盧莉莉惋惜的歎了一口氣,點點頭。
柳柔也沒看她,依然沿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一下子就是兩條命。隻有這樣的條件才能發生這樣的悲劇。說實在的,他們這樣的人,這樣的生活,實際上就是被社會拋棄,就是自生自滅。”
盧莉莉也不說話了,她也陷入了沉思。
汽車在公路上以八十邁的速度疾駛,還不時有小轎車唰的一聲超過去,很快便不見了影子。司機王子華解嘲的說:“咱們的車實在是太慢,跑八十邁就晃起來了,你看人家那車,一超過去就沒影了。”話音剛落,對麵就出現了一輛巨無霸卡車,呼嘯著開了過來。
王子華想躲它遠一點,習慣的一打輪,他又忘記這和國內交通方向是相反的,吉普車往右一偏頭,還沒等他驚叫出來就一頭紮進巨無霸的車底下。隻聽一陣鋼鐵的撕裂聲。那輛巨無霸停在路上,吉普車頂蓋被鏟掉,整個車都塞進巨無霸的底盤之下。一股鮮紅的鮮血泊泊地順著車廂流到了公路上,慢慢地滲進去、凝固著??????
48公裏的墓地又砌起了三座新墳。三塊水泥製作的墓碑上分別刻著“援外戰士柳柔同誌之墓”“援外戰士盧莉莉同誌之墓”“援外戰士王子華同誌之墓”
過了半個月,在胡革、柳柔、盧莉莉的墓碑前各擺著一個用野花紮的花環,花環上纏繞著一條白色的挽帶。
胡革的挽帶上寫著:異域青山臥忠骨,神州江海攬英魂。
柳柔和盧莉莉的挽帶上寫的是:堪憐國色遭天妒,長恨天香遇寒霜。
每條挽帶都寫著:許靖思、秦雅君、翟霞敬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