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王勵尚值班,他躺在值班室床上心潮難平,屈指一算,出國已經有一年零三個月了,還有三個季度也要回國了。
王勵尚不由的回憶起在國內他的升遷之路。特別是回憶起他被批準出國時那刻骨銘心的一段。
王勵尚進了科室沒多久,就正式轉幹,任科員、副科長。這次出國又提拔為正科。他可算得上是一步一步從工人上來的。
就是在他出國歡送會上,科長舉著酒杯來到他的桌前,歪著嘴笑了一下說:“來,祝你飛黃騰達。”
王勵尚連忙站起身,滿臉堆笑,殷勤的說:“謝謝科長,我一輩子忘不了你,是你的栽培我才有今日,謝謝謝謝!”
兩人一仰脖把酒幹了。科長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說:“你是個小人。”
王勵尚點頭哈腰的笑著說:“科長誇獎!”
看著科長走去的背影,他斂起笑容,心裏恨恨的想:“想阻止我出國?我現在有處長撐腰,你耐我何?等我鍍金回來,保證替你的位置。等著吧。”
剛才科長敬酒時王勵尚對科長說的“有了你的栽培我才有今日”確實是從心裏說出來,但科長卻直言不諱、麵對麵的說自己是個小人,也確實讓他有些澀顏。其實他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作為被同事們所不齒,隻是本性使然,他可以厚顏並自得。他堅信,不管一個人怎麼無恥,爬上了一定地位,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而且也不乏追隨者。
“是啊!我確實是個小人。”王勵尚苦笑了一下。不過,苦笑歸苦笑,他總是成功者,“勝者王侯敗者賊”這就是他的體會。
當時在國內,援建任務下達到單位,處裏點名有王勵尚。而且王勵尚的兩個女兒從待業在家又一次都調進鐵路,沒幾天還都到了處機關“以工代幹”這得有多大的力度啊?處長為什麼肯為王勵尚出這麼大的力?
對有些職工的質疑,處裏的答複是:“王勵尚要出國援建,他的家庭困難處裏必須幫助解決,這是對援建的支持。”
人們沉默了,有人想向上反映,可誰也拿不出反映的實質證據。上級來人檢查工作,也都是處長陪著,一般的人也接觸不到。這就是中國的體製,也是腐敗之所以能藏身的根本——不能被監督的權力。
王勵尚紅極一時,別說科長級的,就是個別副處長對他的事也裝聾作啞。人真是奇怪的動物,王勵尚的身邊漸漸的多了幾個忠心的助手,替他衝鋒陷陣。
回想在國內的的種種,王勵尚冷笑一聲,自言自語的嘀咕:“隻要豁出臉去,就能人前顯貴,隻要人前顯貴,就會有人巴結。目的能達到,其他的都不重要。”想到這兒,他走到上了鎻的文件櫃旁,打開鎖,從裏麵拿出一架精巧的小照相機。
這架照相機比火柴盒大一圈,這在當時中國人眼裏那是新鮮貨。皮革包的機身,雪亮的鏡頭和泛著幽蘭光的鏡片,花了他150個先令。據大賣部管理員介紹,這架照相機是德國貨,是世界一流的。
王勵尚小心的打開鏡頭蓋,先用鏡頭布小心謹慎的擦擦鏡頭,把照相機舉到眼前,透過窗戶看外麵的一棵樹。再去相框裏清晰地看到樹上繁茂的樹葉,連葉片上的脈絡都能看得清楚。
“太棒了,真是一流貨。你可要為我立功啊!”他的手指一動,相機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哢嚓”聲。這聲音清脆,有隱隱的鋼鐵撞擊的回聲。他聽得心裏發癢,都有些醉了。
突然,他一皺眉,心裏想到:“這聲音是好聽,可他們也會聽到的啊?”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看著相機發愣。
忽然他腦子裏靈光一閃,連忙從櫃子裏掏出裝圖紙的資料袋,他翻來覆去的看著,一絲笑意浮現在嘴角。
工作上了正軌,少了許多臨時突發的麻煩。何安一高興就帶著王勵尚和陳玉芝用了一周的時間,把整個現場設備和電報、電話所走了一遍,情況令他十分滿意。回來後放鬆了兩天,算是休息休息。
這天,他獨自坐在辦公室在想:“信號設備馬上就要上了,還得和信號科長好好研究一下,把圖紙重新核對一次,還得把設備沿著站運過去,還得組織施工人員進場施工??????”想到這兒,他伸手去拿電話。
門突然開了,王勵尚一臉嚴肅的走了進來,表情很沉重。
何安看了他一眼,把伸出的手收了回來,疑惑的問:“王科長,有事?”
王勵尚也沒說話,從他拎著的一個皮文件包裏取出一個大筆記本,又從筆記本裏取出一張照片,遞給何安,用沉重的聲音低低的說:“何處長,我撿到一張照片,不知是誰丟的。”
何安接過來一看,立刻覺得頭“轟”的一聲大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冷汗唰唰的從頭上冒了出來,順著麻木的臉頰淌了下來,臉色立刻變得蠟黃。他呆若木雞,就那麼拿著照片,渾身都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