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坐在會客廳的時候,老根剛剛才被獄警帶了出來。我出於禮貌的站了起來等待,他走到我麵前後,我們相繼坐了下來。
老根果然如像晴天寫的那樣,是特別木訥的一個人。他不同於阿龍剛開始見麵時,那樣直勾勾的看著我,而是一直低頭沉默不語。我感覺他有時,像是一個害羞的大男孩,有時又像一個無以為伴的老人家,總之,我無法從他的狀態裏觀察出,他現在到底過的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見麵竟然是他先開的口。
“我知道你是誰,你和他長的太像了。”
我愣了一會兒,笑了笑說“真的嗎?以前沒聽人說過。”
他沒有再說話,雖然開了個好頭,但是他的性格還是習慣被動的去聊天。
“你,父親,還好吧?”
這也許是一個不合適的話題,但那絕對也是晴天,坐在這裏想問老根的問題。
他遲鈍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的小聲說“我進來的第二年,他就走了,我媽去年也沒了。”
對於老根父親的離世,我事先有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他的母親也已不在人世了。
我突然不知道該去說什麼了,這不是因為老根是一個不善於聊天的人,而是我不想再經曆一遍,像上次阿龍那樣相同的過程,我怕自己的心承受不了撕裂的感覺了。
我把晴天的信拿出來交給了他,告訴他等我走了以後再看,他默默的點了點頭。
我起身準備出門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他
“晴天已經走了,那是他生前寫給你和阿龍的一封信。阿龍已經看過了,這封信你看完後就自己保存吧,裏麵還有我一張名片,出來了,有什麼難處就給我打電話,我會幫你。”
我看著老根捏著那封信,像傻了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睛沒有了任何色彩。直到我出了門,都沒聽見他說出一句話。
有的人選擇了情不自禁,有的人選擇穩如泰山,無論是哪一種,悲傷在心裏的分量都是一樣的。
從監獄出來,我沒有再回金華市,隨便的買了一張通往鄉野的門票便上了車,沒有刻意的選擇什麼目的地,隻要有野花野草和泥土,對我來說那就夠了。
城市是人類在自然界中將自己圍起來的監獄,我現在心裏想去的地方應該是,一片望過去沒有障礙的曠野。
我想有過在大巴車上過夜經曆的朋友應該都知道,在車上睡覺,那絕對是一件談不上享受的事情。
各種此起彼伏如驚雷般的鼾聲,再加上無數臭腳丫子混合而成的氣味,時不時還有恐怖的磨牙聲及陣陣不斷的響屁,那是生化試驗室,而不是一輛行駛的客車。
可能也是命中福薄,要麼就是實在太累了,反正,那一晚上我睡得還挺香。
等女售票員粗獷的嗓門開始在車廂裏發出陣陣響聲時,車也已經慢慢的開始停了下來,大家都各自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揉了揉略微腫脹的雙眼,我透過窗外看到的是,一個江南小鎮平凡一天的開始。
下了車後,我趕緊到附近的小攤上吃了點東西,填補了一下饑腸轆轆的胃。作為一個無辣不歡的北方人,沒想到這種淡淡甜甜的地方早點,還挺適合自己。
我吃完後才知道這個地方叫岩水鎮,簡單的打聽了一下,我就朝著那個看起來有青山綠水的方向前進了。
郊野的空氣雖然越來越清新,但是人煙也越來越稀少。走了幾個小時後,我的身邊就隻剩下,潺潺的溪流聲和鳥語花香了來做伴了。
在我心裏始終很平靜,不悲也不喜。隻想這麼走著,沒有目標,隻有一個方向,走到哪裏累了就停下來。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頃刻而至的大雨,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澆成了一個落湯雞。雖然盡力的用外套遮擋著,可是渾身上下依然濕透了。
我除了自責自己沒有徒步旅行的常識外,更多的是在尋找一個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可惜在我的視線裏,並沒有那樣一個地方存在。
我將擋在頭頂的外套扯了下來,讓雨水盡情的蹂躪著自己。
我大聲的呼喊著“晴天”的名字,我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我知道他一定不想我這樣折磨自己,可是我除了懲罰自己才能讓心裏好受一點外,我真的找不到其他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