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軒國高高在上的左大國師,竟然餓著肚子在一個尼姑庵裏看星星,那該有多麼淒涼。
“你快吃,吃完了到貧尼房裏!貧尼有話問你!”鏡水師太看了白璃半晌,道。
“我……”白璃諾諾,隻好一點一點扒拉著飯菜,心裏越發忐忑。隻是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這個什麼未婚夫,她可不認。
這是她一輩子的事,可不能這麼被鏡水師太草率決定了。
盡管很不想問,但君晏還是問道。
穆言卻無奈搖搖頭:“哪裏是什麼未婚夫,不過是鏡水師太的托辭罷了。鏡水師太和你有仇麼?”
穆言看向君晏。
*
鏡水師太房裏,白璃跪在蒲團上,鏡水師太手中的雞毛撣子蓄勢待發。
鏡水師太房外某處屋頂上,穆言將一壇子不知從哪兒搜羅過來的酒遞給君晏。
君晏涼涼地瞥了穆言一眼,伸手接過酒壇,撥開紅纓,仰頭便是一口灌。
“很久沒覺得這麼憋屈了吧?”
穆言亦抬眼看著頭頂上的星星,不自覺地用他那清朗而略帶鬱色的眸子去尋找那顆最亮的星辰,仿佛這樣,就能讓他在這樣冬日的夜裏,尋找到更多的光明。
和希望。
以及方向。
君晏許久未曾喝到外頭的烈酒——自打幾年前他通過自己的努力重建君府,就沒有再喝過這樣鄉村裏的黃酒——英眉一皺,烈酒辣得舌頭一顫。
但黃酒裏的米香,卻是最淳樸也是最自然的味道。
君晏又灌了一口,這才將酒壇放在一邊,並未看向夜空,不知看向哪個方向:“憋屈?自從七年前的那件事情發生以後,本宮已經不知何事為憋屈。”
“那不一樣……”穆言輕笑,隻是這輕笑卻有些無奈,“七年前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夠預測的。那不是憋屈,那是仇恨。”
“仇恨……”君晏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本宮已經背負仇恨七年……”
“其實有時候覺得我比你至少幸運得多,母親死得早,沒精力那樣的浩劫;父親也幸運逃過一劫,帶著我去了藥王穀,從此隱居。而你,卻因為那事沒了父母,沒了家人……”
“那事不提也罷……”君晏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辣,人卻清爽。墨色的袍子在夜風中飄蕩,如氣勢非凡的戰袍。
“說回今晚的事,你所經曆的,不過璃兒的十分之一而已……”說到白璃,穆言的眼裏閃過溫柔,也閃過心疼。
“她值得本宮心疼,”君晏亦表明自己的立場,隨即看向穆言,“鏡水師太今日所說的未婚夫,是你麼?”
*
鏡水師太房裏,白璃跪在蒲團之上,身後鏡水師太的雞毛撣子蓄勢待發。
鏡水師太目光銳利,神情狠絕:“說,你最近是不是同那個什麼國師的廝混?”
“廝混?師太,您怎麼說得這麼難聽?”白璃用眼角餘光瞥著鏡水師太手中的雞毛撣子,想著如果鏡水師太敢打過來,她就敢躲開!
然鏡水師太下麵一句話,卻讓白璃猛地抱緊了頭:“這麼說,你這些天果然和那姓君的待在一起!”
說著話,鏡水師太果然一雞毛撣子便打下來。
寒冷的冬季,雞毛撣子被鏡水師太倒拿,那細長的木棍破空響動,而後才打在白璃手上,那“啪”得一聲脆響,白璃白皙的手上立即印出一道白印,而後慢慢變青,最後便多出了一道紅色的痕跡。
讓白璃心裏卻慶幸,好在她及時用手護住了頭,否則她的頭這會兒恐怕都要被打傻了。
那一下脆響,連鏡水師太的心裏都狠狠一抖。看著白璃手上的紅痕,盡管覺得可能打中重了,可是她胸口的那股氣還是沒消。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你知不知道他是誰?!”鏡水師太每問一句,便是一下重鞭打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白璃縮著脖子想躲,可鏡水師太打她打慣了,也知道她躲閃的方式,於是每一鞭都準確無誤地落在白璃手上。
“貧尼的話,你都忘記了嗎?千叮嚀!萬囑咐!貧尼!是怎麼同你說的?!交往人的時候,要怎麼做?!”
“絕不和高官貴族的人交朋友!絕不和高官貴族的人打交道!看到高官貴族的人就要繞道走!”白璃一邊盡力躲閃鏡水師太的鞭子雨,一邊忙忙答道。
一頓鞭子雨下來,白璃的手上立即多了好幾道紅痕,慘不忍睹。
鏡水師太卻仍然厲聲:“那你是怎麼做的?!你就是這麼聽貧尼的話的?”
“可是師太,我也不是故意要跟他相遇的……”白璃可憐兮兮地抬起眼來盯著鏡水師太,才想解釋自己當日隻是不小心闖了宮,就被君晏強行綁走,並不是她故意的。
然鏡水師太一雞毛撣子又狠狠劈下來,白璃忙著躲閃,也忘了解釋。
“貧尼管你同他如何相遇?但就算你喜歡穆言,你也別想和那個姓君的在一起!”
“為什麼?”白璃又抬頭,見鏡水師太一撣子又要下來,忙低頭。然她終於注意到,鏡水師太稱呼君晏為“姓君的”,可鏡水師太是怎麼知道君晏的姓的?畢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告訴過鏡水師太君晏的名字。
鏡水師太這樣稱呼,倒好像早就知道君晏的身份似的。那麼她方才說君晏是做綢緞生意的老板,可不是早就在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麼?
“為什麼?這個你無需知道。你隻要知道,從今往後,你不準再見這個姓君的。不,不是不準見姓君的,連鏡水庵,半步也不要出去,!”鏡水師太終於放下雞毛撣子,然她說出的話,卻讓白璃瞬間覺得天地都要灰暗了,“等著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