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都說當一個人生病了的時候總會覺得自己沒病,陸征南卻不這樣想,在他的心裏,病是一種帶有無助性,自我性和自私性的存在,有絕望,有自娛自樂,有杞人憂天,如果把“病”這種東西再深入一些,便成了哲學,據說在哲學上除了自我以外的一切東西都是客觀的,那樣“旁觀者清”的說法也便不再存在。他的這一滑稽的理論支撐著他走過數不清的歲月,至少於他來講是這樣,至於哲學,如果你問他,什麼是哲學,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對你說——神經病。
是的,神經病,這是他的回答,因為他總覺得自己也是個神經病,大學四年一直不停的想不的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卻是把自己陷的越來越深,直到他已經覺得自己再也回不過頭來,便放棄了“想”,決定放棄的那一刻,他突然發現有時候放棄即使是件好事,也會讓人充滿暴戾,而一想起小時候常常聽見的那句話——愛動腦的人會變得越來越聰明,陸征南卻是有些無奈,因為他發現四年,或許更久,留給他的隻是一臉的抬頭紋。
沒有一條路是平坦的。站在夕陽下的他忍不住感慨,腳下是讓人顫栗的懸崖,透露著些許讓人敬畏的氣息,像陸征南小時候匍匐在地時所感受到的那樣,帶著小心與緊張,帶著好奇和恐懼,陸征南抬起頭目視著前方,幾絲浮雲懶懶散散的呆在天上,遠處的紅土坡在夕陽下似乎燃燒了起來,天地一片通紅,讓人覺得這一片風景是運動著的,偏偏又是那樣的安靜,偶爾會有些不知名的鳥兒飛過,優美的叫聲似乎催促著他快些回家,天要黑了,世界需要安靜。
如果點水雀也能像你飛得這麼高,一定沒有你這麼煩人。陸征南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想起那種棲居於河邊的鳥兒,小時候常常會去尋找它們的蛋,永遠隻有五個精致的蛋的窩和點水雀高度的警惕總是讓他又愛又恨,現在想想,點水雀要是能像剛才那些鳥兒一樣飛的那麼高,那長長的尾巴一定很美,就算捉不到,看一看也會很舒坦吧!似乎是有些不甘,再一次看向天空的時候,總覺得所有的恬美都開始破碎起來,在山的那頭,在黃昏的盡頭,有些莫名的東西在不停地跳動,撕扯著他所有的過往。
陸征南還記得剛剛畢業的時候,他沒有參加最後的聚會就匆匆離去,於他來講,大學四年不存在一絲絲的留戀,如果非要用一些詞去總結,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痛苦”;帶著陪伴了他四年的筆記本,像一個老朋友一樣,讓他感到舒心,甚至還有些莫名的安全感,從蘭州開始,他決定到處走一走,去西安,廣州,桂林,貴陽……卻是沒有想到大部分時間都在火車上度過,那時候的他不知道要在哪裏停下來才最合適,盡管預想中的每一站他都停了下來,卻也隻是走到一些偏僻的地方,品嚐了一些那些擺在巷子裏的小吃,然後回頭買票,就那樣一站又一站,或擁擠或冷清,直到最後他回到了重慶,那個生他養他的地方,才發現一開始說好的要去做一個旅行者,到最後卻成了一個過客,不過也不算得上是有多少失望,畢竟回到了家,就好像所有的事物都應當有所歸宿一樣,在哪兒生,就回到哪兒去,所以陸征南覺得自己還算幸運,似乎無論怎麼漂,怎麼浪,卻始終有一個地方,可以容納得下他,不帶一切負麵情緒的容納。
在從西安去廣州的車上,人莫名其妙的有些多,連過道都塞得滿滿的,讓他想到過年,也想到家鄉裏拉著牲畜的貨車,總感覺自己就像那些牲畜一樣,一切都已經注定;他看見有個泡方便麵的孩子摔了一跤,還沒泡軟的麵撒了一地,小孩子的母親走了過來,將他抱走了,也不去管地上的麵,列車員顯得有些不太高興,投來了埋怨的目光,拿著掃帚走了過來,卻是沒有說話,隻是很專心地打掃,陸征南猜測著那位列車員應該工作不久,要麼就是那位列車員的心很大,隻是那樣的理由卻不足以給予他一種肯定,索性就起身走向廁所旁,他是想進去抽支煙的,又覺得占著茅坑不拉屎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