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姐姐一時忍不住,冷笑著反問。
舒安忙拉了她的手,“好姐姐,你別生氣嘛!其實夢蝶說的也沒錯啊,她是軍人世家出身,自然穿軍裝好看。我呢?你看我爸,哪兒像軍人?奶奶說,軍人是刀口舔血的過日子,不如文人好過,便是爺爺那時候,她也拚命的讓爺爺讀書呢!”
“這麼說來,你倒是像你奶奶!”
姚家姐姐笑道,看舒安露出不解,又是捂嘴輕笑,刮了下她的額頭道,“都是一樣的鬼精靈,比幹心!”
“我隻當姐姐誇我呢!”舒安清脆的笑著,並不生氣。
晚宴開始,自是舒安照舊彈奏了一曲琵琶,隻是如今她再也不彈鳳求凰,也沒有彈奏過桃夭,那兩首曲子,她隻留給秦慕笙。
正彈奏著,忽而台下一曲笛音打破。舒安尋著聲音看過去,卻見滕紹站在台下,一雙清明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著台上的她,唇附在笛子上,唇角卻勾著,他吹著笛子一步步的朝她走過來,每一步,唇角便揚起幾分。
舒安漸漸聽出,這是詩經中的一首《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一起三轉,說的都是同一句話。匪報也,永以為好也!便是再笨的人,也能聽出滕紹要說的意思。
宴會廳裏霎時寂靜,人人心思各異。有人揣摩政治意圖,有人揣摩滕紹的心思。卻唯有舒安,心中比旁人更加複雜。
她當然明白滕紹對她的心思。即便小時候不懂,漸漸長大,她也懂了。
可是自從秦慕笙在她身邊,滕紹就再也沒有對她表示出太多的喜愛,甚至這些年他好像是故意跟著滕老爺子去了B市,特特躲著她一般。舒安以為,滕紹的心思已經沒了,恰如他一如既往陪著她那般。
隻是今日才明白,正如她對秦慕笙難以死心,滕紹對她也是一樣的深情。舒安不想殘忍的拒絕滕紹,可若是不拒絕,她以為更加殘忍。但,在這樣的場合嗎?
笛音落下,滕紹用袖子口抹了把笛子精致的吹孔,手中繞個漂亮的弧度將笛子送到舒安麵前,笑的風流倜儻,日月無光。
“舒安,投之以瓊瑤,你要報我什麼?”
舒安微怔,低頭看著他手中的笛子笑問,“你是要送我玉笛?”
“是!”
滕紹挑眉,笑出一片桃李芬芳風花雪月來。
“嗯,我記得,我十歲生日的時候,你送了我這個。”她揚起手腕,是有些發緊的羊脂白玉鐲子,滕紹的眼裏掠過一絲喜悅,卻聽舒安反問,“那時候,你也沒問我要什麼報酬,今兒變得小氣了。”
台下有人善意的笑起來。滕紹卻盯著舒安的眼睛,神色漸漸有些冷凝,他依舊笑著,隻是那笑容不再如初,道,“舒安,你知道這根笛子的玉從哪裏來?”
她搖了搖頭,微微愣怔。難道,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你十三歲那年,我帶你去琉璃廠,同你吵了幾句嘴把你拋下,你被人劫持,有人救了你。那人去救你的時候,讓我帶他去我們分開的地方,他看到地上有這塊石頭,說舒安的腳受傷了。我當時把石頭抱起來,讓石頭陪我和他去找你。他抱你回家,我抱回去的,就隻有這塊石頭。”
他說到這裏,舒安的笑容已然僵持。十三歲那年,慕笙哥哥找到自己,他說隻要你等著,慕笙哥就一定能找到你。慕笙哥,如今你不知下落,舒安卻依舊在等你,這回,你會找到我嗎?
她紅著眼眶,盯著滕紹,“然後呢?”
“然後,我切割了這塊石頭,用了四年的時間學會如何打磨玉器,打出了這把玉笛。”
舒安不相信的瞪大眼睛,他的意思是,這塊石頭是,是塊玉石?
像是看懂了她的目光,滕紹點了下頭,看著手中的玉笛自嘲的笑道,“舒安,這是我這輩子賭的第一塊玉石,我當時隻知道些皮毛,怎麼都不會想到掉在路上的石頭會是玉。我當時隻是害怕,隻是本能的想要帶個武器。可最終,這塊玉石當時沒用,日後……”他苦笑著看著手中的玉笛,抬眼向舒安道,“你若不要,它照舊沒用!”
一時間,舒安有些恍惚。
她沒有想到滕紹居然為她做了這麼多事情,四年,用了四年的時間親手去打磨一根玉笛送給她,隻為得到她的心嗎?
“看來,你是不要了。”滕紹收起玉笛。
“等等。”舒安跳下舞台,站到他麵前,舉起自己的手腕,鄭重得道,“滕紹,你送給我這個鐲子的時候,我很高興很高興。被劫持的那天,那個人想拿我的鐲子,我想盡辦法沒有給他,你知道,他有可能把我的胳膊弄斷,奪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