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天晚上,忽然來了個電話,叫兒子出去打架,說小弟兄出事了。兒子穿上衣服就去開門,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了三妹的遺像,頓時就不去了,因為他看到母親的遺像臉上流出了兩行眼淚。
在後來,兒子發現了一個規律,但凡他拎著西瓜刀想要出去打架,遺像肯定會流眼淚。從看清了這些以後,兒子再也沒打過架,正經的找了個對象,倒騰些衣服鞋墊,去集市上賣。
至於三妹的丈夫,在三妹死了以後沒人養活,自己又不願意耕地種菜,隻能繼續遊手好閑,現在又每天來噌兒子的錢花,沒了三妹的供養,那村姑老早就跟人跑了,隻剩下這男人一個人,每天醉生夢死,後來隻要一喝酒,就肝髒疼。隻兩個月的時間,瘦的跟個麻杆似的。
這事情到此算是徹底看完了。三妹不是別人,正是秀芳,而那不懂事的兒子,則是程根。這也是為什麼程根現在如此記恨程貴孝。
我們每個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站在那裏,程貴孝臉色也不好看,但是看不出什麼內疚來。程根已經淚流滿麵了。
淒苦的叫了一聲:“媽,我對不起你。”
看到這裏,我已經不想在管這件事情了,一個會道術的人,能看清很多世人看不清的東西,但是卻始終沒辦法看透人心。
程貴孝有今天,都是自作孽。
裏麵的女人,自然是小舞,小舞覺得三妹太懦弱,自己不知道為自己爭取,於是她這一年一直陪著三妹,想方設法去禍害程貴孝,於是才有了鬼遞鋤和摘風勾。
但是這些一直都沒有讓三妹知道。直到半夜,三妹意外的感覺不對勁,就看到了程貴孝差點被害死,於是救了他,這一救卻讓程貴孝誤以為是三妹想要害他,風風火火的跑來找我。
我淡淡的說道“很多事情,人在做,天在看。小舞你也不要糾纏這件事情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為你們超度了,你們就可以一起走往生路了。”
小舞在看過這一遍以後,似乎對複仇也沒多大興趣了,拉了拉秀芳的手,點點頭。
我簡單的準備了一些東西,超度了兩人的魂靈,程根從頭到尾一直跪在地上,淚流滿麵。我歎了口氣,看來,最終秀芳的願望還是實現了,她的兒子現在已經長大成人了,僅僅一年的時間,已經娶了媳婦兒,過起了安穩日子。
超度結束之後,我冷冷的對程貴孝說:“以後你的事情別在找你兒子,你兒子對你好是一種恩賜,你從來沒有為你兒子負過一點當父親的責任。我還告訴你件事,小舞走的時候在你身體裏下了詛咒,如果你想幹違良心的事情,還會有更慘的事情等著你。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欠別人的,沒有別人欠你的。”
說完,我和程根,程根媳婦兒這才回了家。
我看程根失魂落魄的樣子,勸解安慰了一下,但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間我也是心亂如麻。
劉秀芳的一生給我的觸動太大,我以前總覺得自己苦,天道不公。可是我現在忽然覺得,有那麼多比我還要困苦的人,都依舊保有著一顆善良的本心。而我又怎麼能因此而墮落?
我忽然又想起了小舞的一句話:“若天道公,不畏萬物生靈評,若天不公,還不如我區區一介魂靈。”
細細品來,我竟覺得羞愧,我方賢身為一個方士,竟然還沒有一鬼魂看的透徹?若天不公,又如何?三妹不正是因為自己不爭,凡事逆來順受才走到今天這個樣子的嗎?難道我希望重複她的路嗎?
我要在這個村子裏逃避多久?有些事情,隻有自己麵對並且充滿希望的努力,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不能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博那百分之一的幾率,那麼我此生必將遺憾悔恨。
這一瞬間,我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清明。天道公與不公,是為天道,而我方賢,要走的乃是一條人道,盡人事聽天命,不為自己留一絲遺憾。
外麵天色漸漸亮起來,雞鳴聲在村子裏響起。我忽然仰天大笑起來。這一瞬間,我忽然懂得什麼是心無掛礙。我以前總是那麼看重一些事情,重到我背負不起。
可是現在我忽然明白,有些事需要自然而為,無為而治。瘋子、馬壯、希殤音、孫銓隆等人,是我的兄弟。但是不能因為太過看重,於是計較他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抓的太緊,最後勢必要失去。
心無掛礙,寧神如水,方為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