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那個奇怪的女孩的時候,裴雲沉在街道上遊蕩,行跡匆匆的行人直接穿過虛無縹緲的他,像是穿過一片毫無波瀾的空氣。
這樣的狀態已經保持了三天,裴雲沉所有的記憶除了他的名字就隻有一個畫麵,他站在一棟高樓的天台,陽光很好,風很輕柔,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風景,裴雲沉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但是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一個力道向他襲來,失去平衡的他身體翻過了沒有多高的欄杆,直直地向下跌落,風吹鼓了他的襯衫,身體輕盈又沉重,耳邊是呼嘯的風聲,他努力地睜大眼睛,隻能看到他跌落的天台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正趴在欄杆上欣賞他的死亡。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裴雲沉已經站在了繁華的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穿過了他的身體,似乎對他的存在毫無所覺。
我大概是死了吧?他這樣想。
三天以來,他一直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街上的行人的臉孔,街道兩旁的景象對他來說都無比陌生,他能看到陽光卻感覺不到絲毫溫度,能看到樹葉的晃動卻感覺不到風的吹拂,能看到雨水卻覺不到水的濕潤,感覺茫然又無措,偏偏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跟他有關係,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從哪裏跌落下來的。他甚至開始覺得,是不是就要永遠孤獨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遊蕩了。
直到今天。
他站在路邊,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地試圖撚起街邊那顆開得燦爛的石榴樹的花瓣,但是隻是一次又一次地穿透了過去,這棵樹是活著的,生機勃勃鮮豔強烈,跟他完全不同。
他失落地垂下了手,卻在下一刻,碰到了什麼東西。
那是個女孩,穿著一身簡單的休閑服,長發紮成了高高的馬尾,看起來很有活力,但是女孩卻長著一雙安靜的眼睛,深邃間恍然有星河流轉,又似一塊剔透的琥珀,封存著永痕的自然生命,女孩的五官並不出彩,確生得玉質瑩白的皮膚,看起來幹淨又出塵。
但是現在最讓裴雲沉無法忽視的,是女孩此刻實實在在的溫度,她的體溫不高,纖長的手指有些微涼,掌心確是實實在在溫暖的,現在的牢牢地握住了裴雲沉的手,裴雲沉能感覺到她的溫度和力度,以及她皮膚之下跳動著的生命力。
由此可見,女孩並不是他的同類,女孩是活著的。但是裴雲沉曾經看到過一個可以看到他的男孩,那個男孩對他笑了笑,擁有貓咪一樣可愛的嘴角,但是裴雲沉追上去試過了,他的手穿過了男孩的身體,他感知不到他。但是這個女孩不同,她實實在在的握住了他的手,裴雲沉現在已經不想思考女孩到底是誰這個問題了,他有一種感覺,這個女孩,就是能幫他脫離這無邊的孤獨的人。
女孩伸出另一隻手在裴雲沉的眼前晃了晃,拉回了他的注意力然後開口,聲音低沉,略帶沙啞,讓人聽著無端心癢,仿佛心口有一隻小奶貓伸著爪子輕輕地撓著:“現在還沒到七月,你是怎麼出來的?這麼隨意在人間閑逛,不怕魂飛魄散嗎?”